林陌染面上火烧火燎——这什么人,满口胡言秽语!她立刻反驳,“你怎么不说你是在耍流氓!”
燕乐晟义正言辞纠正道:“对自己的女人耍流氓不叫流氓!”
“那叫什么?”
燕乐晟暧昧一笑,“叫情趣!”
这么高级的词汇,他竟然也能用得这么顺手?把她这个活了两世的人都给说懵了!
燕乐晟便轻轻抚了抚她的脸颊。道:“不说话?这是默认了?默许了?!”
默许你个头!林陌染推开他的手,“我这是无言以对,不忍直视!”
燕乐晟笑了笑,将手放下来,一路摩挲着直到她腰间,就这么放着不离开了,嘴上却很正经,“今夜母后与你说了什么?”
林陌染没好气道:“说了一堆你的坏话!”
燕乐晟知道她是在使小性子,也不理会,接着问,“母后可有说,很喜欢你送来的这批和田暖玉?”
林陌染不在嘴硬,点头道:“说了。还说她知道是我卖给你的。”
“是朕告诉她的!”燕乐晟一脸邀功的神色。“朕还想,将你那个茶楼御赐为皇室茶庄!”
林陌染顿时苦笑不已,“还是不必了!玉楼春因挂着你亲手书写的匾牌,已经有许多等闲人不敢入内了!若是再宣告天下。这是皇室茶庄……皇上,妾身的生意还要不要做了?”
燕乐晟一刮她鼻尖,“怕是你开茶楼,不是为了做生意这么简单吧,还想着收集情报?”
一语中的!林陌染没话可说。
燕乐晟便笑着续道:“被朕说对了?那朕问你,收集那么多江湖情报做什么?与你不愿入宫的理由,可为同一个?”
再一次一语中的!林陌染抽动嘴角,犹豫着,却仍是没有开口。木低东才。
燕乐晟循循善诱至此,才耐心地抛出了心中的疑问,“告诉朕。你不愿入宫,是为了何事?你组建商队,必不只是为了钱!更何况,你我都清楚,林奕那支商队,根本不是普通的商队。他来自江湖一个组织,名叫——”
林陌染忽地一手按在他唇边,“我都告诉你……”她顿了顿,取下发间那支牡丹簪,“你派辰靳闯入我沉雪坞那日,辰靳不时打量我发间这枚簪子欲言又止。所以我猜想,你兴许也已经知道了。我的母亲来自十色琉璃的丹色分坛,而我……是他们口中丹色分坛这一任的坛主,同时也是琉璃主的候选人。林奕和他的商队,则是琉璃另一个分坛。”
燕乐晟皱了皱眉,“他们存在的目的是什么?”
这便是一个帝王的最看重的地方,一个只要在江湖上有点名气的组织,不管对方来历如何,从事什么,最重要的是。他们能不能为己所用?
林陌染叹气,诚实道:“我不知道。”
“那么你是打算继任坛主,再当选主?”燕乐晟觉得有些好笑,“朕的皇后,竟然来自于江湖隐秘组织?”
林陌染再次摇头,“我不知道。”
她两次犹豫的回答,让燕乐晟不自觉手中用力,更紧地将她搂在自己怀中,口中连声追问:“你要做的那件让你不能进宫的事,也跟这个组织有关?”
“我要借用他们的力量。”
燕乐晟微微着恼,“你宁愿借用他们的力量,也不求助于朕?”
林陌染一愣,神色闪烁道:“你的力量太多人觊觎,牵一发而动全身。不若琉璃可以暗中行事。更何况,你不也希望我暗中帮你寻九命猫脑么?”
她的回答,让燕乐晟一时不知如何开口,就好比自己设了一个圈套,他逼着她往里跳,到头来发现,自己和她都同时掉进去了——这拉圈套的手,是继续拉紧,还是松手呢?
林陌染续道:“余嬷嬷告诉我,你在利用赵家,下一盘棋。我……”她又是一顿。
这一顿,把燕乐晟心都揪起来了,忙道:“朕确在利用赵家!但朕绝不会为了牟利而牺牲你!”
“我知道!”林陌染点头,“我是想说,赵家赵琅坤高居左丞相之位,本身就是一颗不易砍伐的大树。而这些年来,朝中盘根错节,又埋下了太多赵家的眼线,利益环环相扣,皇上这盘棋,光是除掉赵家,还远远不够!更重要的是揪出赵家背后那些抱成一团的逆党……这事明处不好下手,那便从暗处来!妾身的琉璃,或许正好能充当皇上的暗线!”
燕乐晟眼神渐渐明亮,“这些,都是谁教你的?”
林陌染一愣,“没人教妾身。怎么……?”
“从前只道你是伶牙俐?,比常人多一份小聪明。今日看来,不仅如此,你连朝中动态都了解得这般清楚。”他目光越发深邃,深深望着她。
林陌染被看得心里发毛。
一个皇上,对着自己说出这样的话,绝对不是什么好事!何况她还是一个女子!对朝中动态如此关注,很难不让人误会是有异心!
林陌染忙敛容,改口道:“妾身时常听父亲和王爷谈起。”
此言一出,燕乐晟突然笑了,幽幽叹一声,道:“朕并没有怀疑你的意思。朕只是觉得……有些自豪。”他顿了顿,说话间,脸上那抹暧昧的神色已溢于言表,“林陌染啊林陌染,你不愧是朕相中的女人!”
转念一想,忽觉这个话题导向不太对,他猛地回了神,厉声道:“先别转移话题!朕是问你,你不愿进宫,究竟为了何事?”
还是不放过她,还是要亲口听她说出原因!林陌染顿觉疲惫不已,深深叹了一口气,颓然道:“……我想寻到我哥哥。”
燕乐晟一拧眉,“就这么简单?”
“简单?”林陌染要炸毛了,“这事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可难得很!我怀疑哥哥还活着,他不是不想回来,而是回不来!因为一旦我哥哥回来,父亲有了帮手,林府必定会再次成为坚定的保皇派!有人不想让他回到林府,不想林府成为保皇派的力量……”
燕乐晟眯着眼,眼神中蕴着光,“这么说来,你还是在帮朕?”
林陌染耸耸肩,“也不全是为了你。还为了我自己。”
“哦?”燕乐晟折眉点头,“为了你什么?”
林陌染再次叹气,“琉璃有个变态的规定,继任主若为女子,则终身不得嫁人……我可不想独自终老!所以我得把哥哥找回来,让他担任这个变态的主!”
燕乐晟终于释然一笑,“这么说,还是为了我!”他狡黠眯眼,“为了嫁给我!”
林陌染双臂环胸,干脆不理他。
燕乐晟笑够了,琢磨半晌,忽而问了一个风牛马不相及的问题,“柳太妃此人,你觉得如何?”
咋听他在这时提起柳太妃,林陌染只觉得像一根刺扎进心里,非常不舒服,方才好好的笑容也顷刻间垮下来,冷冷道:“不怎么样。皇上是指……?”
燕乐晟苦笑,“朕不是那个意思。朕的意思是,她从前与赵家走得很近,先皇去世时殉葬了一批妃子,她本也在殉葬名单之中,是赵琅坤一意力保,才得以捡回一条性命。”他顿了顿,“此人和赵家,会否有所勾结?”
林陌染听他对柳太妃的经历竟然也如此熟悉,心里早就更加不满了,顺口就冲他道:“妾身与柳太妃才见第二次面,如何得知此人会否与赵家勾结!倒是皇上对太妃娘娘生平非常熟悉的样子,想来对她此人也应当很了解!皇上便自行判断得了!何必来问妾身!”
燕乐晟被她吼得一愣一愣,苦笑不已道:“方才还好好的……怎么又耍起小性子来了?”
林陌染便捡起他方才的话丢回给他,“对自己的男人耍性子不叫耍性子!”
燕乐晟瞬间失笑,“那叫什么?”
“叫——吃醋!”
林陌染咬咬牙,丢出这么一句话,猛地推开他就往黎笙的方向跑去——
九王府的轿子早已停在宫道上,她脚步飞快,一溜烟钻进轿中,再也不肯出来了!
任凭轿外燕乐晟又是气喘又是苦笑,她兀自淡定坐得笔直,口中喊道:“起轿起轿!再不回去,王府就要门禁了!”
燕乐晟好生着恼,“王府何时起竟有了门禁?”
“就是今日起!”林陌染在轿内冲他喊了一声,感觉脸上燥热得很,小手扇了两下。
再一细听,外面没了回应。不由得又有些眷念,探出小脑袋,偷偷瞄了一眼。
那袭紫袍还悠然挺拔地伫立在轿边,一张清隽的面容,只是这般静静地隔着轿帘望着他,蕴着无奈的浅笑,眼眸光亮星星点点,煞是好看。
林陌染忽然就有些舍不得了。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发话,燕乐晟对轿夫催促了声什么,依稀辨得“门禁”“快”“注意安全”几个字——噗!他难道还真信了?王府怎么会有门禁呢!&&
轿子很快被抬了起来,晃悠悠转了个方向,朝宫门走去。
燕乐晟应是没有追上来吧?
待轿子走出一段距离后,林陌染才小心翼翼撩起半阙帘子,探头去望——宫道上只有一排排昏黄的宫灯,哪里还有半分他的身影?
顿时心里浮起一阵失望。
轿子外,黎笙轻轻一笑,将她的帘子放下,“娘娘,皇上已经回去。走之前,让奴婢传话给你——三日后下朝,玉楼春见。”
林陌染坐在轿子中的身体忽地一颤,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原来是心颤了一下。
想起方才,她竟然对着他道出了心中的真实想法,明明白白告诉他,她在吃醋!嘴边就不由得泛起一丝笑容,越笑那弧度越大,最后止不住似的,一路笑到回了王府,心还是暖暖的,颤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