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对了,在下闭关多日,族中之人多有怠慢了,话说我这度厄谷之中倒是有几处景致尚算中看,不知我族人可否有领二位在谷中游览一番?”
“贵族礼数周全,我二人进出皆有人领路,然则我与阿玄喜静,不大常外出走动。”
“喔,那帝君今日可莫要错失良机了,今日赶巧乃为我重睛族一年一度的花朝节,族中大街小巷张灯结彩,热闹非凡,帝君宴后正好可领仙子外出逛逛。”
“好主意,多谢提点。”
重喻这几句话里不乏试探,梵色却浑然不在意的模样,云淡风轻几句将其顶回去。
重喻抬手吃酒,我这才发现他的手十分苍白,白得骇人,是那种常年不见光照而养出来的白,发泽乌黑,披散在面颊两色,眉眼狭长锐利,配上他身上披着的那件暗红色大氅,第一眼便叫人觉得难以近身。
大抵我探究的意味过于明显,重喻眸子一转,将注意力转移至我身上,“对了,想不及宁兮上神竟然也会收徒,还是位如此貌美的女徒,且在下看来,似乎玄仙子修为似乎不凡,不亚于我重睛族这些小辈后生。”
我不动声色地拿手虚掩着嘴,轻声道:“族长抬举了,小仙可担不起这番称盛誉,贵族少主个个能力非凡,小仙十分敬佩。”
梵色默不作声地为我斟了杯就,续而一只手臂横在我跟前,将握住我放在桌面上的手掌,开口音色微冷,“阿玄修为薄弱,族长可莫要取乐于她。”
重喻噤声,显然发觉梵色不悦,只得收回架势,“唔,在下唐突了,仙子勿怪。”
我只浅笑着点头示意,也无再多表示。
宴席中开始有舞姬进来舞乐,重喻再没话由试探,也只得安静下来。
我亦然浅浅啜着酒水,转头又看了一眼身旁的梵色,见他抿着面无表情,眸色却泛着冷意,眼皮微敛。
我拿胳膊肘轻轻撞了一下梵色,梵色随即挨近我,我侧头,下巴抬起来挨近他的耳廓,密语道:“待会儿早些脱身,我还假装醉酒,你记得扶我出门。”
梵色勾着唇角,“好。”
“看你那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整得我也好奇起了,这里人多不方便,我们出去再说。”
梵色仿若音色都勾缠着笑意,叫人心痒,“真聪明。”
耳鬓厮磨蜜里调油间,骤然却听席上有不少人发出惊呼声,不才在下做贼心虚,连忙坐正,回神看向宴席中间,才发现自己误会了,众人的焦点并非我与梵色,而是在宴席中心空地上的那群舞姬。
唔,不对,准确来说,是舞姬中领舞的那位美人。
美人装扮清凉艳丽,妩媚异常。
一袭红段裹身,缠绕出曼妙身姿,面上妆容精致而瑰丽,一反之前的端庄打扮,领舞之人竟然是重华。
好家伙,难怪宴上的男人们全数沸腾了,重华这般模样那可是难得一见呐。
短短几面接触下来,重华分明一直自持自己乃是一清高端庄的大家闺秀,就上次宴会之上还十分鄙夷于台上舞乐的女子,这次居然自己亲身上阵了,而且还一反常态地装扮得如此妍丽耀眼。
不才在下眼珠子顿时瞪圆了,骨碌碌在重华身上打转。
那群舞姬将重华围成一个圈,重华脚下还有舞姬当脚垫,将她众星捧月般顶在最高处,重华风情万种地我们这桌看过来。
然而可惜没能如愿对视上小公狐狸,半道就被不才在下给截下了,不才在下回了她一个巧言笑兮的无辜笑脸,重华咬牙,随即又得收回神色,转换舞姿。
本帝姬目不转睛地欣赏着,手下拉了拉梵色,“阿梵呐,你快看,没想到这位重华跳得还不错,哟,瞧这身段。”
梵色面无表情,“你倒看得很开心。”
我不可思议道:“美人舞乐,当然看得开心呀,欸!你有点正常反应好不。”
梵色凉凉扫了我一眼,开始吃起酒来。
我低语道:“诶诶,狐狸啊。”
“嗯。”
“你看看你,活得忒无趣,你看看周围,正常男人看到这种,不应该是要两眼放光么?唔……就算因为我在这儿,你须得克制些,但你这反应也忒冷淡过头了,诶呦,要不是你一直对我耍流氓,我就要以为你喜欢男人了。”
梵色挑眉,一双狐狸眼将横过来。
本帝姬犹自不怕死,密语传音,语气感慨,“欸,一定是因为本帝姬我貌美如花天下无双,你被本帝姬的盛世美颜给迷住了心窍,这才将心思掰正了,没能去看上其他男人,唔,回头得让岑柩宁兮好好谢我,否则你九尾族一脉单传的,不留神就得折在你这边了,嘿嘿……”
本帝姬越说越得意,又顾忌着场合,忍不住拿酒吃下压一压得色,吞下酒神清气爽地舒了口气。
梵色冷着脸凝着眉,目不斜视,半响嘴角擒着意味不明的笑意,“喔?”
我没明白他在笑什么,“哈?”
梵色却垂着眸眼,专心吃起酒来,明明没有看过来我这边,我却顿觉脊背一凉,战战兢兢扭头回看他。
见梵色慢吞吞啜着酒水,喉结上下滑动,一口一口地吞着酒,重睛族的酒杯很大,本来一杯酒要全数吃空就得豪饮了,偏偏梵色又吃得慢,那种感觉,仿佛他一口一口吞入腹里的不是酒,而是本帝姬我一般。
我瞧狐狸这模样,默默地怂了。
诶呦,刚刚不小心又的过头,小公狐狸要生气了,怎么办怎么办?
本帝姬开始冥思。
梵色悠悠吃完酒,放下酒杯时,眼尾随即扫过来,我正襟危坐目不斜视地看着他,生怕他起什么幺蛾子,梵色嘴角边还见有水渍,伸出舌尖扫了一下唇角,烛火盈盈,这般一眼望过去竟带有三分邪气。
面上似笑非笑,一只手顺着后腰将摸过来,不动声色地将我箍紧,“依我看来不用等我父君母妃答谢你。”
梵色双眸盯着我意味深长,一字一顿,悄声呢喃,“此等大恩,本君自当要亲身上阵,好好报答娘子。”
娘欸,吓死本帝姬了。
我一脸煎熬地将梵色的手扒开,强自地转移话题,“哈,狐狸呀,那什么……今晚是花朝节呢,要不我们早点脱身,去街上逛逛?”
梵色反手握住我的,我楞了一下,却见梵色凝着脸,转变成正经模样,眼尾谨慎地扫了一眼落座在不远处重睛族长重喻,密语传音道:“是要脱身。”
“不过,借酒脱身之前,得先要辛苦你,探一探重喻的根底。”
我递了一个疑惑的表情过去。
“重喻就是我在地宫所见到的那个人。”
我眼皮一闪,续而浅笑盈盈地抬手去给梵色倒酒,借此挨近梵色,以便他传音不被察觉。
“重喻现在在怀疑我,所以你稍后试探他的时候切记不可拖延,他的修为已临近成神,远高出在座的重睛族人,必定有妖。”
我脑子转了一回天,缓明白事态,指尖轻轻在梵色手背上挠了挠,以示理解。
再等了一会儿,重华的舞终于跳完了,领着众位舞姬向众人谢礼。
在场的几乎都是公的,眼睛都要看直了,自然对着这位出尽风头的重二小姐一阵吹捧,重华半遮着嘴柔声地回应,末了注意力却转自梵色这边来,显然很在意梵色没有出声表态。
重华声色婉转,“君上以为重华此舞如何,不知是否如得了君上的眼。”
我手肘杵了杵梵色,暗示他大庭广众地千万别瞎说话给人难堪了,到底重华这曲舞也确实拿得出手。
梵色顿了一顿,果然道:“重二小姐跳得很好。”
果然眼见重华面露喜色,“君上若是喜欢,改日奴家再亲身为君上献舞。”
话外玄音不言而喻,在场众人有点脑子的都知道重华美人此语为何意。
然而小公狐狸不愧为本帝姬相中的男人,只见他面色冷然,一本正经,“不必。我见过跳得更好的,次一等的便不大入得眼。”
娘欸,这话可比上一句来得震撼许多,重华当场笑脸就僵住了,四周莫名静逸了一瞬。
末了重华收复窘态,拿着帕子轻掩着嘴,低眉顺眼,“如此是奴家献拙了,倒不知君上口中所言那位舞技非凡的妙人是否在场,能得君上这般称赞,依我看也不用谦逊,不如让在场诸位开开眼如何?”
呀,重华讲到末了,眼珠子已经瞟向我这边来了,显然笃定梵色说的那人是本帝姬我。
但是,本帝姬还未出场,小公狐狸又上道地一口否决。
不假思索道:“你们不必知道,她只跳给我看。”
本帝姬越听越满意,嘉奖似的往梵色挪了半步。
重华被狐狸堵了这么两句,顿时受不住了,一双秋眸含着水雾,再配合着柔弱无骨的杨柳腰晃那么一两下,哎哟,可怜见的。
重止见形势僵化,连忙又开口缓和气氛,向前两步,朗声道:“唔,话说今儿个可是个大喜之日,正逢我重睛族迎来尊客,今日族长出关,花朝时节,歌舞助庆,喜上加喜,在下以此薄酒,敬各位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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