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舒的话说完,肃王的脸色,马上就阴沉一片,心里骂着,好个狡猾的云舒。
那袖中的手指紧紧捏成了拳头,恨不得将云舒捏成碎片。
人们则在议论着,“谁呀,谁的胆子这么大?敢在金城老王妃的寿宴上闹事?还是在舒公主的酒里下了毒?”
“这人好恶毒的心思!”
“太卑鄙无耻了。”
“事情查清楚了吗?就敢妄自猜测?”长岛鬼姥清冷的目光,淡淡扫视了众人一眼,冷笑一声。
“天师说的没错,光凭借一块布料几个脚印,说明不了什么,没查清真相之前,谁也不准胡乱猜测!朕看看去。”小皇帝笙曜,小大人一样,背着手,迈着大步子,往外走去,“前头带路,去酒库。”
“是,皇上。”金城王马上跟上他的脚步。
彦远笙走到云舒的身旁,“舒儿,走吧,咱们也看看去。”
“嗯,正好,我想看看是怎么回事,我这是得罪了谁,要对我的酒瓶下毒手?”云舒摇摇头,“我自认,没有得罪谁呀?”
他们走后,肃王走到鬼姥的跟前,小声说道,“天师?”看一眼厅外,意思是问,他们要不要跟着前去看看。
长岛鬼姥看他一眼,一言不发,也跟着往外走去。
肃王有长岛鬼姥撑腰,神色也不担忧了,紧紧跟在她的身后。
有好奇的臣子们,也三三两两跟了上去,很快,一行人到了酒库前。
金城王府的三个护卫,和府里的二管事,正站在酒库的大门前,看到小皇帝和金城王带着一行人走来了,四人慌忙迎上前,“皇上,王爷。”
酒库里的门开着,云舒带来的五十瓶酒,全都堆在门口,所有的瓶子口都开着。
一只碗里装了些酒,一只喝过酒的猫儿,死在一旁。
“这些便是被人下过了毒的酒。”府里的管家,指着库房里的一堆琉璃瓶子说道。
人们看到死猫,一个个吓白了脸。
若是他们喝了那些酒,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便是他们了。
谁这么可恨,在酒里放毒?
大家在心里,将那个投毒的人,骂了不下二十遍,还将祖宗十八代都骂了。
“脚印在哪儿?断掉的布料和药包呢?”小皇帝笙曜连忙问道,“给朕看看。”
他背着手,抬着头,表情尽量往大人样子上装。
以前的这种时候,人们总会窃笑他的样子,可今天没有人窃笑他,到了这一步,还非得皇上出面来主持公道,虽说他是个小孩子,但不管怎么说,他是皇帝。
“皇上,这是包过药粉的药包,这是一片衣角,衣角是在这儿发现的,大约是那人走得急,在这里勾破了衣裳,有半片留在了这处花枝上,……而脚印在这儿。”金城王府里的护卫头领,指着证据,一一说道。
“天师,您给闻闻看,这是什么毒药?”笙曜将药粉包,递与长岛鬼姥看。
跟着走来的彦远笙和云舒,马上走到长岛鬼姥的身侧,盯着那药粉包,让长岛鬼姥想做假都做不了。
她脸色阴沉,看了二人一眼,拿起来闻了闻,“是竹叶桃花的花粉。”
提到竹叶桃花,所有人都大吃了一惊。
那种叶儿似竹子叶,花儿似桃花的树,开的花儿却又比桃花更艳丽,但那花儿却是一种毒花,一片花瓣就能让人毙命。
堪比砒霜。
以花粉掺入酒中,这是想毒死所有人!
“好歹毒的人,谁干的?”有人冷冷问道。
“金城王殿下,一定要查出凶手。”
“请皇上彻查凶手!”
人们义愤填膺。
彦远笙眨了下眼,问着长岛鬼姥,“天师,能让在下闻一闻么?”
长岛鬼姥看他一眼,一言不发,将药粉包递了过去。
彦远笙接在手里,闻了起来,他的脸色更是一片灰白,“果然是竹叶桃花。”
“你们来看看,这种衣角出自哪里?还有这脚印,是什么人才穿这种鞋子?”笙曜对身后的臣子们说道。
云舒走到金城王的身边,朝他无声说了两个字。
金城王的脸色攸地一沉,心中已经全然明白了,他朝小皇帝笙曜拱手行礼,说道,“皇上,查案的事情,帝都巡防们最擅长,还是请左统领前来查看一下吧?”
云舒刚才告诉他鞋子脚印的真相,但这种时候,最好是第三人说出来为好。
小皇帝笙曜点了点头,“王叔说的没错,与其大家猜来猜去的,不如叫行家来勘测。来人,去请左统领。”
“是,皇上。”一个太监应了一声,转身飞快跑走了。
不过呢,那太监才离开一小会儿,又跑回来了,“皇上,左统领回来了。”
刚才和金城世子一起离开的,前来汇报发现了两个被杀暗卫的帝都巡卫头领,脸色肃然匆匆跑来。
“皇上,有新的发现。”他的手里,还提着一个灰色的布袋子,里面装着什么沉沉的东西。
他将袋子往地上一放,正要说话,又被小皇帝打断了。
笙曜摆摆手,“不过是两个无名死尸,你的事情等会儿再说,你先来看看,这个脚印是怎么回事?你查的案子多,应该见过的。还有这衣角布料,这出自哪里?”
左统领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没一会儿,那眼睛睁大了,“皇上,这脚印,和臣拿来的鞋子,是一样的脚印。”说着,他将布袋子打开,取出里面的鞋子来,“看,鞋底花纹是一样的,而且这只鞋的鞋跟处破损了一点,用一块牛皮垫着,所以左脚印的后跟处要凹进去一些。”
大家都惊异起来,围近些来看。
金城王眯着眼问,“左统领,这只鞋子,你是从哪里得来的?补丁都是一样的,可见,就是这只鞋子踩的脚印。”
小皇帝笙曜也催着他,“快说,左统领。”
左统领回道,“回皇上,金城王殿下,这只鞋子,正是那两个死尸中,一个高个儿的鞋子。而且,这人是肃王府上的一个护卫,名叫青虎。看,这片衣角正是他衣衫上少掉的一部分。”他从布袋子里掏了掏,摸出一块布料来,和鞋印边上的布料对比着,“这是一样的,可见,那个护卫来过这里了。”
“什么?”人们心中恍然大悟了,然后,目光齐刷刷看向肃王。
“肃王叔,你的护卫,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府上?还带了毒药粉来往舒儿的酒瓶里下毒,是何意?”金城王袖子一甩,毫不客气地问着肃王。
“胡说,你怎么知道,那是本王府上的护卫?你诬陷!”肃王抵死不承认。
“当然是有证据了,肃王叔公。”金城王世子的声音,在人群后传来。
大家让开步,金城王世子手里提着件东西走了过来。
那是一把配刀。
马鞘是乌黑色的,上面镀着赤金花纹。
肃王看到那把刀,脸色赫然一变,这是青虎的配刀!是他送的。
那个该死的东西,他不是提醒过他们,不要带配刀的吗?
“这又是哪儿来的?”小皇帝笙曜,眨着眼,指着配刀问道。
金城王世子回道,“回皇上,当然是在那两个死尸的身上发现的,是那个高个儿护卫的配刀,有人认出了他是肃王殿下府上的,名叫青虎。”
这下子,人们的目光,变得个个寻味起来。
金城王冷笑着,问着肃王,“肃王叔,你不给解释一下吗?你的护卫,往舒儿的酒里下毒,是何意?哦,他的身上还有你的赏赐品!是你准许的?”
“肃王叔公?”小皇帝的脸色,也沉下来,哼了一声。
“肃王叔公,我和金城王叔都没有得罪你,你为什么要害我们?”云舒看着他,目光清冷,“不不不,你是要害所有的宾客吧?这些酒要是上了酒桌,啧啧啧,整个北蒙朝廷,全都死光。你说我是在赵国长大的,来北蒙心存异心想害北蒙人,我看,你才存有异心吧?”
既然已经撕破了脸,她何需假装友好呢?
肃王,这一回看你还如何给自已辩解,她不会主动害人,但人要害她,她绝不留情!
什么配刀也好,信物也好,不过是她的主意罢了,宇文熠的轻功,除了长岛鬼姥和死掉的彦无辞,这里的其他人,没人追得上,他到肃王府里取肃王的信物和那个青虎的配刀,那是手到擒来。
云舒的话,带着煽动性,谁不想活?死里逃生的心情,最是激动的,所有的宾客们,看向肃王的眼神,恨不得食其肉。
肃王抬头,发现所有人都仇恨着看着他,他知道,他今天是栽了跟头了,百张口也辩解不了。
小皇帝虽小,却不是个糊涂蛋,金城王父子和笙云舒更是狡猾如狐狸。
他忍着慌乱,看向长岛鬼姥,“天师,你帮我说说话,天师,我是被人陷害的,天师。”
长岛鬼姥此时,恨不得一掌劈死他,她心里骂着,蠢货!这么点事儿也做不好!
“肃王殿下,你的事情,自有皇上做主,本天师只是天师,只为北蒙祈福,不参与朝政。”她朝肃王颔首一礼,拂了下袖子,站在一旁不与理睬了。
肃王急了,他的事情,全是长岛鬼姥暗中示意的,遇到麻烦了,长岛鬼姥想至身事外?
他顿时恼羞成怒,冲上前拉着长岛鬼姥的袖子,咆哮起来,“本王的事情全是你授意的,你居然想撇得一干二净?难怪先皇不要你娶了云凤凰,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活该单身一辈子孤老到死!死了连个给你上香的人都没有,孤僻老女人!嫉妒云凤凰生了儿女,孤僻老女人——”
这几句话,无疑是揭了长岛鬼姥的面具,让她的丑脸露了出来,而且是当众的揭!
长岛鬼姥是谁?
世间最孤傲的人,别说揭面具,就是讽笑她一声,她都会记恨一辈子的人。
当下,长岛鬼姥勃然大怒,袖子一甩,劲力将肃王掀翻在地,“胡说八道,本天师是先皇后的师妹,我们情同手足,亲如亲姐妹,我怎会嫉妒她?我又怎会和你这种恶毒人之为伍?胡言乱语!”
肃王不会武,而且年纪又大了,哪里经得起长岛鬼姥的掌力?
这一推,看似是女子的推,其实,里面含有强大的内力,普通人看不出来罢了。
肃王重摔在地,疼得大吐了一口血,他恼恨地看着长岛鬼姥,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云舒静静地站在人群中,目光平静看着这二人,心中在讽笑着,无耻之人的合作,永远是唯利是图的,当灾难来时,都会各自纷飞,想合伙人相救?那是个笑话。
“肃王,你自已做的事情,为什么要赖上他人?”云舒讽笑着一声,“男子汉大丈夫,要敢做敢当。”
已经和肃王对着干了,这时候,就不要将长岛鬼姥再得罪了,肃王的把柄被人当场拿住,他必死无疑。
而长岛鬼姥的武功太高了,不能当众撕破脸,否则,长岛鬼姥大开杀戒,谁都活不了。
说完,她看一眼小皇帝。
“没错,你的事情,为什么要赖上天师?太好笑了呢!”小皇帝笙曜收到云舒的眼神,哼哼一声,“来人,请笙氏宗亲前来议事!”
肃王是宗室王,给他定罪,得由宗亲们商议着办。
但证据确凿,肃王想翻身的可能,是没有的。
肃王又悲又慌,又吐了口血,昏死而去了。
人们没有同情,一个个投来鄙夷的目光。
……
肃王利用云舒的酒想害人,奸计被当场识破,小皇帝笙曜命人请来宗族中人主持议事。
尽管肃王位高辈分高,但弑君和想毒杀全部臣子的举动,是罪大恶极的。
宗亲们也愤怒了,没人保他。
肃王被关进了大牢。
……
入了夜,白天的暑气退去后,夜色渐凉。
宗人司是关押犯罪宗亲的地方,二更天的宗人司里,四周都静悄悄的。
巡防的衙役们,三三两两打着瞌睡。
牢房上安着沉沉的铁锁,他们不担心有人会劫狱。
在月上中天的时候,有一抹青黑色的影子,落到了牢房前,月色下,依稀可见她森然肃杀的双眼,她袖子一挥,那三个巡逻的兵士,哼也没有哼一声的,倒在了地上。
她无声一哼,走过去取了他们身上的钥匙,身影一晃,便到了牢房前。
牢房里,肃王还没有死,坐在角落里,惶惶看着窗子外面发呆。
长岛鬼姥那时候就想杀了他,但当着众人的面杀他,会引得人们猜测。
她只打昏了他,点了他的哑穴,让他不能说话而已。
而现在,没有人看着她,那么肃王就可以死了。
长岛鬼姥开了锁,走进了牢房里。
肃王看到有人来了,马上站起身来,可借着月光,看清了来人的脸,吓得他一下子变了脸色,他张了张口,想大叫一声,可发现,他根本发不出声音来。
他只能惊惶着看着来人。
长岛鬼姥忽然抬手,一枚银针扎进了他的咽喉。
肃王睁着怨恨的双眼,死死盯着她的脸。
喉咙里发出着,不甘心的“啊啊啊”的沉闷声音。
她阴阴一笑,“你这个废物,办不好事情就想拉我下水?你想得太天真了!如此废物,不如死了为好,彦无辞都死了,何况是你?你比他,可要差多了。”
牢房外,有一抹身影闪过。
衣袂声惊动了长岛鬼姥,她飞快抽回了银针,关了门,将锁放回原位,闪身离去了。
过了一会儿,一红一白两个身影,轻轻走到牢房前。
“她果然是来杀人灭口的,看,肃王死了。”云舒对身旁的宇文熠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