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熠一进皇宫,就被薄太皇太妃请到慈明宫去了。
“你今天又递了折子?”薄太皇太妃一见到他,马上问道,“你倒是递得勤。雷打不动,十天一份折子,皇上,该头疼了。”
说着说着,薄太皇太妃不禁笑了起来。
“再不答应,我就天天写折子。”宇文熠笑,走上前,亲自将嬷嬷沏好的茶水,奉与薄太皇太妃。
薄太皇太妃接过茶杯,看着他,眉眼尽里笑意,“难得呀,你肯跟一个姑娘成婚了,不像当初那么皮了。”又好奇问道,“怎会转得这么快?”
宇文熠垂下眼帘,掩过眼底一抹情绪,“看中了,当然是第一时间抢到手了,不然,被别人抢走了,后悔来不及了。”
一如当初他错过顾云旖。
蠢事,一辈子干一次就够了,他绝不会犯二次错!
薄太皇太妃笑道,“卢家外孙女,自然是没话说的,长相好,性情好,关键是,卢家的家风好,不辱没你的身份,你们两个很配。”
正说着话,门口有小太监走来说道,“秉太皇太妃娘娘,熠王殿下,皇上那儿派人来了,说是请熠王殿下速到御书房说话。”
“我看呀,八成是说你的事情。”薄太皇太妃放下茶杯,对宇文熠笑道,“去吧去吧,我这儿没什么好看的,办你的正经事去吧。”
宇文熠微微一笑,站起身来,“好,一会儿,熠来汇报情况。”
“希望他不反对。”薄太皇太妃说道,等宇文熠转身时,她又喊着他,“记着,好好说话,别冲动。都是一个姓的人,闹得太过,不好看。”
宇文熠点点头,“熠,懂,太皇太妃不必操心。”
“那好,你去吧。”薄太皇太妃摆摆手。
等宇文熠走出正殿,听不见他的脚步声,也看不见他的身影后,薄太皇太妃对身旁的嬷嬷道,“锦兮呀,日子过得不知不觉间,他都要娶媳妇了。”她的神色异样,眼神看向一处,不知在想着什么。
锦兮坐在一旁,正编着一根缨络,看了她一眼,说道,“娘娘这些年为他操了不少心,他会记着娘娘的好的。”
“会吗?”薄太皇太妃涩然一笑,“他不跟哀家翻脸,不杀薄家,就谢天谢地了,至于感恩,哀家倒不计较了。”
锦兮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想了想,还是不说罢,十多年前的恩恩怨怨,谁又说得清呢?
当年……
她叹了一声,不愿再想。
……
宇文熠跟着传话的太监,到了御书房。
一只脚才迈进门槛,宇文熠就见卫公公小跑着朝他走来,一脸堆笑,“熠王殿下,皇上等你多时了。”
“嗯。”宇文熠点了点头,“让皇上久等了。”
宇文熠往前走去。
卫公公招招手,将守在殿中的一众太监宫女们,全都赶到了外面。
宇文熠听着身后的不少脚步声陆续往外走,唇角不由得轻轻勾了抹讽笑。
一直走到宇文恒的龙案前,他才微微弓了下身,抱拳行礼,“臣,参见皇上。”
宇文恒压着怒火,将手里捏着的笔,恨恨搁在笔架上,抬头朝前看去。
眼前的青年男子,不过二十的年纪,紫衣玉冠,翩然风|流。
从小到大,一直漂亮得令人嫉妒!
当年第一次见到宇文熠时,不过是个桀骜不驯的小少年,除了漂亮的长相和一出身便有的尊贵身份,宇文熠还有什么过人之处?可转眼之间,竟成了他最忌惮的敌人。
宇文熠的手头上并没有兵,可该死的军中将领们,大部分都听宇文熠的。
他曾换血了一部分,比如,除了司家顾家的旧部,换管氏子弟上位。可是,总不能一次性杀光换光。所以,他才重视起了武举,将武举子们安插进军中,他亲自调教着。
要架空宇文熠,最少得一年的时间。
但眼下,北地出了乱子,没时间容他对军中大换血。
说来说去,都怪顾云旖!
早知宇文熠成了管不住的人,他该不听顾云旖的劝阻,早些杀了为快,就不会有今天让他把控不了的局面了。
“皇上?”宇文熠抬眸,收了手,又喊了一声,宇文恒不说话,一直盯着他看,想什么呢?
不,气什么呢?瞧那脸色越来越阴沉了,是不是又想杀他?
宇文熠毫不畏惧地迎上宇文恒的目光,还微微勾了下唇角。
宇文恒回过神来,望着他神色傲然的脸,压着怒火淡淡说道,“请熠王过来,是想说说你的请婚折子。”
“哦。”宇文熠点头,不赐坐?那他自已寻个椅子坐下好了,“皇上是同意了?所以才请本王过来的?”他神情怡然地坐下。
真是大言不惭!
宇文恒心中冷笑,神色却依旧平静说道,“皇后过世不久,熠王就来请婚,是不是不太敬重皇后?”
宇文熠笑了,“皇上,她是本王的侄儿媳妇,侄儿媳妇,管不到叔叔娶媳妇吧?她几时死的,与本王何干?”
宇文恒气得黑了脸,“她是国母!”
“本王是她叔叔!皇上!历来也没有晚辈死了,长辈的不能成亲的例子吧?一向都是长辈死,晚辈守孝。皇上,你弄反了。”宇文熠神色平静,“再说了,本王年纪不小了呢,该娶个媳妇了。”
“如今北地正乱着呢,熠王身为宇文氏皇室子嗣,该为朕分忧前往北地平乱才是,怎么只一心想着儿女情长?”宇文恒再次讥讽。
“皇上,有家才有杀敌的动力。这可是皇上当年,在三军前鼓动军心时说的话,大军出征前,皇上曾让不少适龄的兵士,成完亲再出发,立意为,心中有所念想,才有扞卫家国领土的动力,而不至于敷衍杀敌。怎么到了本王这儿,皇上出尔反尔了?难道,本王还不如那些普通的兵士?”宇文恒冷冷一笑。
该死的宇文熠,他果然搬出了这条规矩!
这条规矩是顾云旖定的。
当年,他的队伍离开胶东往西北进军时,有不少胶东本土的兵士们消极杀敌,更有人投靠他们的对手。
那些人都是无父无母无妻儿之人,有钱便是娘。
为了稳固军心,顾云旖出了个主意,允许军中兵士们在行军中成婚。
凡兵士们的妻子,集中起来,组成后卫队,由顾云旖的母亲齐国夫人管理她们。
他觉得这个法子好,将这规矩推行了下去,果然,新规矩实施后,再没有人投奔他的对手了,个个都奋力杀敌,只为赢得奖励送与后方的妻儿们。
战事一结束,不少兵士们解甲归田,带着妻儿过日子去了,没人造反。
反而在前朝,战事结束后,老兵们没有家没有妻儿,时常闹事,最后,更藏于山林里,做起了土匪。
他登基后,却没有哪个老兵闹事。
“熠王当然不能同普通兵士们相比了。”宇文恒道,“朕,只是担心熠王仓促之间选的女子,将来会后悔而已。朕可一直记得,熠王曾说,不会娶一个小白花的女子。卢云舒,可堪称一朵小白花。”
“人的口味是会变的,皇上。”宇文熠道,“再说了,是本王娶媳妇,又不是皇上,好不好的,只有本王知道,皇上就不必操心了。就算不好,也是本王受着。其他人,还是不要瞎操心吧。”他站起身,轻轻拂了下袖子,“皇上说东说西的,可是应允了?应允了,本王就早些收拾行装,好赶往北地去。”
宇文熠在赤果果的要挟,他不应允,还能怎么着?
此时的宇文恒,盼着宇文熠被北蒙军杀死在北地才好!
“熠王一直没有王妃,朕,也十分的忧心啦,不应允,可就不不近人情了。”他淡淡说道,“当然是准了。”
已经这种局面了,还不应允的话,宇文恒的北地就别想要了。宇文熠心中讽笑一声,面上神色平静,“谢皇上赐婚。”
然后,站着不走,静静看着宇文恒。
真是狡猾!这是怕他出尔反尔了?宇文恒心中更是恼恨了。
不得已,他只好提笔写了赐婚圣旨。
……
这一次的宫宴,安排在宫中最南面的隆庆殿举行。隆庆殿左右各有两处宫苑,分别叫东福苑和西福苑。
女宾客在西福苑,男宾客在东福苑。
因为云舒救过林晓静她们,这一次她来赴宴,一进苑中主屋,便有几个人笑着迎了上来,“呀,云舒,你来了?”
看来,还都不是忘恩负义的人,没有白救她们。
说着话,笑着向她走来的是何琬,何琬的身后跟着林晓静和李御使的女儿,还有两个和林晓静她们玩得十分要好,云舒不知道名字的世家女。
屋中其他的女眷们,一听云舒来了,齐齐朝她看来,表情有友好微笑的,有崇拜的。
只有卫清影,一如既往的高傲地抬着下巴。
反正那次救人,她不是因为卫清影而出手相救,卫清影是什么表情什么想法,云舒懒得理会,只要林晓静和何琬,还有她们的好友们向她示好,就足够了。
“你们来得好早。”云舒笑微微朝她们一一点头,“晓静,何琬,李桐。”
“也没有太早,只比你早来那么一小会儿。”何琬嘻嘻一笑,“来,云舒,我给你引见一下她们几个,都是和我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她们也早就想认识你呢。”
这些世家姑娘们,云舒全都认识,她只是需要一个引见的人而已。
如今林晓静和何琬带着她同大家见面,她笑微微地一一同她们问好,并装着记忆力好的样子,马上说出她们的名字。
这让一众世家女们,既惊讶又高兴。
才见面就记下了自已的名字,说明,自已被对方重视着。
云舒的表现,让一屋子的世家女们,都对她产生了好感。接着,她们又引着云舒见各世家夫人们。
自家女儿们夸着的人,再加上云舒救人一举,让云舒很快就成了大家都喜欢的对象。
卫清影孤零零的坐在一旁,撇了撇唇,低声嘀咕着,“有什么了不起的?哼!”
苑外,有人打此经过,听到苑中正屋里传来的说笑声,那人挑着眉尖,自言自语说道,“都在夸卢云舒?”
跟在他身侧的太监便说道,“王爷,卢家姑娘几天前不是救了四位姑娘吗?她今天来赴宴,自然而然的,成了大家的宠儿了,大家在感激着她。”
“嗯?”永王扭头,冷冷看着长随。
那太监吓得赶紧低下头去。
坏了,瞧他刚才说了什么话?王爷心心念着卢云舒,不惜铤而走险在校场的林子里设了陷阱,可结果,该抓的人没抓着,不该抓的惹不起的,反而抓了惹了。
事情闹出来,王爷被罚了俸禄不说,官职全被撤了,成了个闲人了。
还被脾气火爆的王妃打了一顿。
这可是王爷的疤,他脑袋犯了抽了,去揭王爷的短?这不是找死么?
果然,提起那天的事情,永王就恼羞成怒了,抬脚狠狠朝太监踢去,“去死,狗东西敢嘲笑本王?想死了是不是?”
太监被踢翻在地,摔了个狗啃泥,却不敢发作,还得不停地说着,“小人该死,小人该死,小人乱说话,小人该死!”
“哼!”永王拂了下袖子,恨恨地往东福苑走去。
太监长长出了一口气,从地上爬起来,抹掉脸上的灰尘,紧紧跟在他的身后。
“你,给本王想个办法,让本王今天务必见到卢云舒,最好是单独的见!”今天不将那个死妮子治一治,他就不姓宇文!
越是抓不到那丫头,他心中越是痒得难受。
太监吓了一大跳,“王……王爷……,这可是在宫里。”
“怕什么?你个胆小的阉鬼!”永王低声怒道,转身冷冷盯着长随太监,“宫里又怎样?皇上是本王的侄儿,是本王养大的!上回,本王在林子里挖了个坑,抓了几个姑娘,不是也没有怎么着么?不就是罚点银子么?就当,本王买卢云舒的钱吧。”
长随太监心中想哭,为了那天的事情,卢家老爷子气得都差点弃官不干了,永王还想着抓卢云舒?万一惹着卢老爷子……
“你敢不听本王的话?嗯?”永王咬牙低声怒道。
“是!”太监叹了口气,点头应道。算了,事情被发现了,罚的不是他,而是永王。
做主子的都不急,他这太监急什么?
永王主仆二人,鬼鬼祟祟低声嘀咕着走过去了,有一人从一根廊柱后闪身出来,眯着眼,盯着他二人的背影瞧。
胆子不小呢,敢打云舒的主意?一会儿叫你死得如意!
贺兰冷冷一笑,回西福苑的正屋去了。
当云舒和大家说着话时,她站在窗子边,无聊地看着窗外打发时间,这时,她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过去。
永王!
那是云舒的老仇人。
贺兰悄悄走出正屋,跟了过去,没想到,竟听到了一个秘密,她马上回来向云舒汇报。
云舒眯了下眼,还在宵想她?又要设圈套?
“姑娘,这个永王太猖狂了,这次,最好罚得重一点!”贺兰打着手势,眯着眼冷笑。
云舒轻轻勾了下唇角,“这是他最后猖狂的一次,没有下回!”她对贺兰耳语几句,“按着我说的去做!”
贺兰扬了扬唇角,点头微笑,“姑娘,好主意!”
宇文恒一直以为,殷鹂的相好是永王,永王活着,是对宇文恒最大的羞辱。
要是再送一顶绿帽子,宇文恒就不会再大度了,必下杀手!
……
离开西福苑,熟悉宫中路线的贺兰,快步在皇宫中行走着,她要找一个人,帮着她完成任务。
那个人,得是个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