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最后几天,京城下起了雪。
雪很大,将整座京城染成了白色。
如此大的雪,很难说是瑞雪,更让人难以奢望来年会是一个丰收年。
陆天明的心情也随着这场雪愈发的忧愁起来。
每天他都把自己置身于忙碌当中。
可晚上睡觉之前。
他还是时不时的想起那个下三白眼男人说的那句:“瘸子,过个好年。”
一个在大庭广众之下对自己做出危险举动的人,怎么可能真心实意的送上祝福。
所以陆天明理解的意思是:“瘸子,这是你这一生过的最后一个年。”
有时候他的脑海里会突然浮现出自己独自面对那个家伙的场面。
他确实有几种手段可以跟六重天的强人纠缠一下。
不过毕竟有着修为上的差距,陆天明很清楚自己的情况并不乐观。
而且那个下三白眼的男人给人的感觉很不一样。
很纯粹,纯粹的寒冷。
就像如今京城正在经历的寒冬。
好几次他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被吵醒的李寒雪总是会不厌其烦的问他:“你为什么睡不着?”
陆天明的答案千奇百怪。
比如说今天少写了两封信,少赚了几个铜板,心头难受。
又比如住在柴房的唐逸鼾声太响,他听着烦。
几个铜板,或者远在‘万里之外’的柴房怎么可能影响到现在的陆天明?
好在是李寒雪并没有追问。
她知道男人的心里多少都会有些不能说的事情。
于是她再次不厌其烦的给与陆天明同样的回应。
“既然睡不着,那咱们就来给孩子取名字吧。”
孩子当然是夫妻关系融洽最好的纽带。
在提到李寒雪肚子里那个小生命时,陆天明总是能将下三白眼给忘掉。
由于不知道未来的孩子是男是女。
李寒雪给了一个折中的建议。
第一个名字,陆小宝。
小宝这个名字很中性,可以是男孩,也可以是女孩。
但是陆天明坚决不答应。
他的理由很简单。
他有个兄弟叫刘大宝,他自己有个化名叫陆二宝。
这孩子要是出来以后叫小宝,岂不是跟他和刘大宝平辈了?
李寒雪起初坚决反对,说什么小宝又不是三宝,怎么能是平辈呢。
奈何陆天明态度坚决,死活不依。
于是李寒雪一生气,让陆天明赶紧提供几个好名字供她选择。
陆天明还在受十里镇那些老人们给孩子取名字的风俗影响。
给出了诸如陆狗剩、陆野娃、陆铁蛋等俗气的名字。
他的解释是名字越土,生命力越强。
李寒雪差点没把他踢下床。
她说自己好歹是个郡主。
如果给自己的孩子取这样的名字,不是愧对列祖列宗,而是在刨列祖列宗的骨灰盒。
因和果没有任何逻辑。
可陆天明知道怀孕的女人最是小气。
又只得冥思苦想,挑几个他自认为还算雅俗共赏的名字。
比如陆傲天,陆霸天,陆冲天等等。
李寒雪没有忍住,一脚踹了出去。
陆天明在地上潇洒的使出一招野驴打滚。
成功把房东家八仙桌的桌腿撞折了两条。
最后他满身灰尘躺在地上,气急败坏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反正你心里头早就有了定论,只要是从我嘴巴里面说出来的名字,都不行呗?”
李寒雪转过身,背对陆天明,看上去是在生闷气。
不过片刻后她突然又转了过来。
把刚回到床边的陆天明吓了一跳。
好在是李寒雪的眼里充满了睿智的光。
当即便说道:“陆宝宝,这名好,就叫这个如何?”
夫妻二人的取名水平,只能说伯仲之间。
也难怪能睡在一张床上。
类似的事情,最近几天晚上都在发生。
倒是能让陆天明短暂忘记心中忧愁。
人本身就是复杂的矛盾体。
忧愁要有,未来的路也要走。
春节就在眼前,陆天明不可能一直保持糟糕的心态。
他还有很多事要做。
即便没有,也要没事找事。
今年租住的小宅,客人特别多,而且都是异乡同为异客的客人。
陆天明心说这么多张嘴吃饭,不能让他一个人全包啊。
所以这天早上。
柴房内的唐大世子还在淌梦口水呢。
他便一脚踹开了房门。
“我说姓唐的,你整天在我家游手好闲,什么事情不干就算了,出不了力,出钱总行吧?”
听闻是钱的事情。
满脸惊恐以为天塌了的唐大世子当即便翻了个白眼。
“钱的事情,能叫事吗?你是瞧不起我,还是瞧不起唐无忧?”
陆天明唰一下将旁边的小几拉过来。
坐到旁边后从怀里掏出一个账本。
“钱的事情当然算不得大事,但是你闭口不提,我难受,这让我觉着自己眼瞎,找了个爱贪便宜的朋友。”
唐逸嘴角扯动。
片刻后抬起枕头。
从底下拿了一大把银票放在小几上。
“要多少,你自己拿,说些打脑壳的话我是真不爱听。”
那一大把银票堆得如同一座小山。
怕是有几千两的数额。
可陆天明却仿佛没有看见。
伸手将那堆钱推到了桌角处。
“先收起你的臭钱。”
说着,他用指头点了点账本。
“你来了已经半个多月了,我算了一下,这些日子的吃喝拉撒,按照京城的物价标准,一共是一两八钱四分。
而你我是非常要好的朋友,要好的朋友就要一起分担,我这屋里的其他客人,我不好意思找他们要钱,所以我决定他们这段时间造成的费用,咱们俩一人一半。”
陆天明目光落在账本上,仔细看了一遍后。
又道:“早上起来我认真细算过了,零头抹掉,我吃点小亏,你付我五两银子就好。”
言罢。
他抬起头,目光真诚的望向唐逸。
后者目瞪口呆。
微张的嘴角甚至还有口水未干的痕迹。
须臾过后。
回过神的唐逸伸手摸了摸陆天明的额头。
“你生病了?”
陆天明把唐逸的手拍开,一脸认真道:“你若是觉得被我占了便宜,账本拿去对就是,当然,买菜买肉买米什么的,到底花了多少钱也没个凭证,只能按照市面上的价格估算,如果你硬要有个说法,咱们只能把钟叔请来,柴米油盐基本都是他在负责,想来他也不会是个不诚实的人。”
唐逸低头看一眼陆天明强行塞到手里的账本,呆若木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