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身将门——这四个字套在蔡兴邦的身上,光用眼睛看是看不出来的。
作为在大商鼎鼎有名的煞神将军,以及比煞神将军更加有名气的常将军两个人的小儿子,蔡兴邦的卖相看上去倒更像是个书生,身上甚至还带着一点和他爹如出一辙的出尘仙气。只不过他和自家的兄弟姐妹们的气质不一样,自幼跟着两位先生饱读诗书,显得更加文质彬彬。
常娘子惯喜欢漂亮的皮相,气质不气质的倒是其次,对小儿子的相貌不是很满意:“虽然比不上你爹,也比不上你两个哥哥,但是……算了,还凑合吧,勉强能娶到媳妇。”自家相公的脸那是没的说,她就没见过有人长得比他们家相公好看的。大儿子和二儿子肖父,长得也好看。就她这个小儿子,小时候看不出来,现在越大长得越像她,怎么都没她相公好看。
唉,儿子长得不够好看,骗不到小姑娘,她这个当娘的,还得从保城关赶回来,专门去给儿子找媳妇。可是姐儿爱俏,小儿子到底长得差了一点。
蔡·大头·兴邦严肃脸:不,娘,儿子没愁过娶不到媳妇。再说他长得不凑合!
常娘子交代完儿子,一下翻身利落地上了马背,想了想觉得不太对,又下了马跳上马车。
在边上的侍女愣了愣,才把踩脚的凳子收起来,向蔡大头行礼过后,跟着上了马车,动作也是十分利索。
蔡大头站在原地,板着一张脸看着自己娘亲的马车慢吞吞地出了家门,内心无比纠结。他娘打仗是没有问题的,但是和京城的那些贵妇人们打交道,怎么想都是问题啊!
花会什么的,和他娘有关系吗?
他站在原地越想越不放心,自己又想不出什么法子来,只能去搬救兵。城里骑马不便,他在北凉就习惯了,干脆靠着两条腿,直接朝他先生家跑去。
路人只觉得一阵风吹过,连飞奔而过的究竟是什么都没看清。
蔡大头很快就到了自己的先生家。
管家阿祥看到蔡大头就跟看见自家的小少爷一样,笑眯了两眼,就把人往厨房带:“今天怎么来了?刚巧你小郑叔叔在做兔兔包,趁热来两个,再装上几屉带回去。常将军也喜欢。”
蔡大头在先生家的时间,那是比待在自家的时间都要长的,一听到有吃的,脚步直接就跟着走了,嘴上还抱怨:“我得吃三个,家里的厨子做的总觉得差了点。”又问,“怎么今天下午就做包子?二先生晚上不是习惯吃清淡点的么?”
反正在先生家里,二先生就是老大,全家都得跟着二先生的步调来。别看大先生在家里家外都一副威风八面的样子,实际上对着二先生可听话了。
“这不是花会闹的嘛!”阿祥假装苦笑了一下,小声道,“家里几个小的听说不能去花会,都在闹小脾气呢。二爷说在自家办一个。”
蔡大头一听就笑了起来:“他们年纪是还小了点。”
先生家的构成有点特殊,那样的身份背景,偏又是两个男人成家,屋子里头还一个伺候的通房都没有,外面的人看着,背后多少会有些闲话。这些闲话是不会当着他的两位先生说,但是换了家里那三个小的就不一定了。谁让三个小的都是过继来的,关系也略远了的呢?
阿祥点了点头:“是,等以后大一点就好了。”现在这个年纪的孩子,还不知道是非,万一多听了两句闲言碎语,就得哭鼻子。他这个当管家的都舍不得,别说自家两位老爷了。
“嗯,等大一点了,好好练练拳脚,谁说不中听的就能打回去了。现在还太小,打不过别人。”蔡大头说完,已经闻到了厨房飘出来的香气,加快了脚步,冲着厨房里喊了一声,“小郑叔叔,快给我先夹三个兔兔包出来!”
“好嘞!”厨房里很快走出一个虎背熊腰,不拿砍刀都像劫匪的壮汉,手上托着一个精致的瓷碟,瓷碟上摆放着三只圆敦敦的兔兔包,“大头,这三个可够你吃的?”
翠青色的瓷碟上,三只小兔兔不过比龙眼略大一点,竟然还动作各异,看着就像是三只小兔子在草地上嬉戏一般,实在是非常讨喜。
蔡大头一看三只兔兔包,心里面一边欢喜,一边又有些为难:“小郑叔叔做的点心越来越讲究了,就是也忒小了一点儿。”这一个兔兔包,还不够他一口的。哪里像郑大厨做的,一个兔兔包得有巴掌大。
作为也算是看着蔡大头长大的人,小郑对蔡大头并不怎么客气,略带取笑道:“这是给妞妞他们吃的。谁跟你似的,从小就吃得多。”
小郑说了两句话,蔡大头已经把三个小兔包给吃完了,好悬想起来自己是来讨主意的,让小郑装好了食盒,自己提着去送。
孩子们的院子里一片欢声笑语。他走进去一看,果然除了先生家的三个孩子之外,林家和胡家的几个小辈也都在,十多个孩子再加上不下二十只大大小小的兔子滚做好几堆。
因为是“花会”,院子里像模像样地摆了许多应季的花草。不知道原来是什么样子的,反正等蔡大头看到的时候,那些个不管是名品还是上品,全都已经被啃秃噜了。
蔡大头还没出声,林淡已经发现了他,笑眯眯地对他招招手:“大头来啦,过来陪先生一起晒太阳。”
孩子们在林淡招呼出声的时候,就一窝蜂地跑到蔡大头身边,用一叠声的“大头哥哥”,把他手上的食盒给带走了。
边上的丫鬟小厮早就准备好了水盆,让孩子们清洗手脸。
蔡大头给林淡行完礼的时候,孩子们已经开始分食,还给林淡分了一份。
林淡把兔兔包给自己的学生,问道:“为了花会的事情?”
蔡大头张了张嘴,一想花会是林家牵头办的,就不意外自家二先生知道了,干脆闷闷地把一个小兔包塞进嘴巴里:“唔。”
林淡好笑地拍了拍他的后脑勺:“怎么都十八岁的大人了,还不想着成家呐?”
蔡大头差点噎住,赶紧倒了一杯水喝:“我这也得有……有喜欢的人不是?”
林淡想到自己十八岁的时候,已经被他那个不正经的老大哥拐带地这样那样了,心里面有点害臊,但是这么多年下来也不是白给,至少外人看来,面上一点都不露的,还能取笑自己学生:“真没有?”
“真没有!”蔡大头就有点恼羞成怒。但是他就算再怎么生气,也不敢把他二先生怎么样,更加不能把他二先生怎么样。外界传言他家二先生是个病秧子,可事实上呢?他家二先生拍老虎跟拍小奶猫似的,家里虎皮狼皮熊皮的一堆,也不知道外界怎么就觉得他家二先生“不知道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天”的。
他看林淡的眼神还是充满了不信任,补充了一句:“我这不一直在保城关打仗呢!战场上哪里来什么姑娘的可以中意的?”
其实在保城关,能够上战场的也不乏姑娘。但是吧,他总觉得对着那些姑娘,就跟着对着自家娘一样,有点犯怵。
林淡追问:“那小伙儿呢?”
“也没有!”蔡大头深深觉得自己今天来找二先生讨主意是找错了人。大先生看来也不在家……不对,就算大先生在家也不是个会出主意的人。在这种事情上,大先生只会胡扯!
“是是是,谁不知道咱们家大头现在已经是蔡将军了。”自己教导的学生有出息,他这个做先生的当然是高兴的。可是如果可以的话,他并不想让蔡大头继续走他父辈祖辈的老路去从军,凭着蔡大头的本事,在朝当个文官也好,闲赋做个富家翁也罢,哪怕没出息了一点,怎么也比在战场上刀口舔血来得安稳一些。
一场大战刚过没多久。他在京城听到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担惊受怕了好些天。尤其是这小子也不知道是艺高人胆大,还是傻大胆,竟然孤军深入茫茫戈壁,擒获了一干蛮人贵族。虽然最后结果是好的,但是实在是太让人揪心了!偏偏看着这小孩儿身上新添的几道疤痕,他还下不去手教训,真是憋气。
他看看蔡大头闷不吭声,到底不忍心,伸手拍了拍安慰:“既然你没喜欢的人,花会上姑娘多,家里面也都知根知底,让你娘去挑,最起码相貌不会差。”
蔡大头想了想,无奈点头:“那倒是。”
花会结束,大头娘果然给儿子找了个貌美如花的……男孩子。
常娘子很得意:“娘的眼光多好啊,一眼就看中了最漂亮的一个。人家还是在白河书院念书的,说来和你也是师兄弟,你们两个好好亲近亲近。现在人家是来京城游学,我让他和你住一个院子,好好把握机会!”
蔡大头:所以,娘您是趁着别人年纪小又初来乍到的,诓骗的人家吧?
他想和自家不靠谱的娘亲理论,但是常娘子已经乐颠颠地走了,只能扭头看在自家花园里念书的少年郎。看着看着,他的脸就有些发烫:长得真好看啊……
少年郎很快就发现了蔡大头,眼前一亮,快步走上前来问好:“您就是蔡小师兄吧?小弟蒋榕,河州人,在白河书院林院长门下,能够有幸见到蔡小师兄,真是高兴。”
原来是林小师公的门下。蔡大头觉得自己脸上的温度已经烫得要冒烟。少年……这个叫蒋榕的,也不知道几岁了,个子比他矮一些,仰着头看他的时候,一双桃花眼扑闪扑闪的,眼睛里的桃花简直要飞出来。他张了张嘴,好不容易憋出了一句,声音都在发飘:“怎么叫我小师兄呢?”外面倒是经常叫他小将军,这也是因为要把他和他父兄区分开来。
蒋榕听出蔡大头的声音里并没有生气,觉得这位小师兄的脾气比起传言中更好,不由得笑容更深:“那我叫你师兄?”
“嗯……”蔡大头觉得还是不怎么顺耳,然后不经脑子地说了一句,“你还是叫我大头吧,我家里人都这么叫我。”不不不!他在说神马!
蒋榕也有些意外,但还是顺口叫了一声:“大头哥。”似乎是觉得这样叫有点过分亲昵,他仰起的脑袋略略低垂,白嫩的耳朵上也染上了一点薄红,迟疑了一下说道,“那大头哥叫我铜板吧,我家里人这么叫我。”
“铜板?”这个小名和蒋榕一点都不相称啊。
“嗯,铜板!”蒋榕顺手从荷包里倒了一枚铜板出来,顺手就放在了蔡大头的手心里,强调,“铜板!”
蔡大头觉得手掌心里的铜板有点烫手:“给我?”
“嗯,给你!”
白河书院商学院优秀学子蒋榕,在十六岁的时候做成了一笔大生意——用一个铜板把自己个卖了。
作者有话要说:铜板(>﹏<):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大头( ̄w ̄):不,哪里都很对,你想太多了。
铜板(>﹏<):不,我总觉得我是不是做了赔本生意?
大头( ̄w ̄):怎么可能?看,一个铜板买到一个将军多划算。
铜板╰(*°▽°*)╯:也对。
大头╰(*°▽°*)╯:铜板g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