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胡高旻的嫡长子,胡钧可以说一直过着人上人的生活。哪怕到了后来,他的幼弟胡澈从小就表现出远超常人的才华,他的父亲依旧将最大的关注放在他的身上。
伴随着胡澈的表现越来越抢眼,他这个只能说是普通才子的哥哥,在外界似乎就沦为熟人口中需要值得安慰同情的对象,甚或是还能得到一些冷嘲热讽,至于在一般人眼中,他这个原本在京城还算是小有才名的人,如今已经泯然众人了。
但是他的父母对他依旧看重,他的弟弟和弟媳?还是该说是妹夫?林淡,也对他依旧尊重。他哪里犯得着去和那些外人计较?他也计较不过来啊!
有那时间,他还不如多写几页游侠话本呢!要说他阿妮弟弟真是嫁得好,夫家多好一个人,还给他出话本,放在全大商各地的书局贩卖,他还真赚到了一笔不小的零花钱,甚至足够他到佩春锻造坊订制一把三尺青锋!
两年前,大商长公主商佩春在别院离世。之后,佩春锻造坊就落到了谢家手上。不过因为锻造这种事情比较敏感,谢家自然就写了一篇深情并茂的表文,将佩春锻造坊交给了朝廷,最后就变成了工部管辖下的一个特殊部门。
经过两年时间的发展,现在的佩春锻造坊不说遍地开花,但是在大商一些军事重地都设立了分号。
保城关作为北地第一关,自然也是有佩春锻造坊的。除了两个大师傅会对北地的一些军用武器指导指导之外,其余的一些小师傅们手上出品的全都是北地做工最好的民用铁器。
胡钧让人打的剑,却是找了关系,让大师傅出手打的。
这不,剑刚打好,“关系”就亲自送上门来了。
关系·蔡大头背着剑过来的时候满心好奇,先是恭恭敬敬地把剑交给大先生的哥哥:“师伯,您的剑。”
胡钧眼睛闪亮,伸手就去接,却见蔡大头后退了一步,神情慎重:“很沉。”
胡钧心想,他好歹也是学过两手功夫的,难道力气还不如你这么一个小孩儿?你一个小孩儿都能背着剑,跑得比兔子还快,他一个大人还拿不动了?
心里面这么想着,胡钧的脸上却是一面沉肃,还划拉了两下,示意自己已经气运丹田,就准备接剑之后气势如虹了!
蔡大头还是有点担心,双手递过去的时候,并没有一下子松开,而是看着胡钧抓稳了之后,才慢慢放手。
胡钧入手就是一沉,但是心中十分欢喜,但是这份欢喜还没有飞起,他就感觉手上的剑越来越沉,一直到蔡大头的手完全松开,他已经抓着剑直不起腰来了!
胡小蛙有点懵圈。虽然他当初下单的时候,确实是要求的越重越好。可是一把剑,三尺青锋而已,再重能重到哪里去?
万万没想到啊,居然这么沉,他可怎么带着去仗剑天涯?
蔡大头歪着脑袋看胡钧。胡钧和胡澈一母同胞,长相上还是很相似的。胡钧哪怕岁数比胡澈还要大上几岁,可完全能说是个美男子,身量也高,加上气质沉稳,卖相还是很唬人的。
若不是蔡大头知道这位师伯的战斗力,也就是比手无缚鸡之力稍微好那么一点点,恐怕还真的觉得胡大伯是个高手。
看看外面那群北凉百姓,在这位的治下,那是无有不服。北凉城如今已经变成了内外两城,不仅小孩儿可以有书可念,而且大人也能念书识字,还不分男女——县令夫人直接当的女先生,背后站着的是他娘常将军,根本没人敢吱一声。
换了在别的地方肯定要引起哗然的事情,北地老百姓竟然半点都不觉得奇怪。北地的姑娘都能当兵打仗,念个书识个字算得了什么?
蔡大头想了一圈,发现胡钧已经弯腰弓背地双手抓着剑站在原地,试探:“师伯,我帮您把剑放好吧?”
胡钧求之不得:“好好好。”
蔡大头单手就把剑拿起来,放到剑架上。
胡钧感慨:“大头,你的力气可真大啊。”
“我的也就一般。”蔡大头实话实说,“我大哥才是天生神力,像我爹。”他的力气也就是比普通人稍微大一点,“我爹说,我的力气是一直勤练不缀,才锻炼出来的。”
“怎么练的?”胡钧自己就是在府上,跟着护院学过两手花架子,到了北凉当了县令之后,每天跟着北凉老百姓一起打拳,才算是真正接触到了真功夫。不过这点真功夫,强身健体活络经脉,也就是个刚入门的程度,还比不得街头卖艺的。
蔡大头想了想,说了一些小时候林淡给他打基础的时候的事情,又说道:“那时候我每天都抱兔兔先生。像这把剑,其实也就是两只兔兔先生的分量。”
胡钧蹙眉,仰头回忆了一下自家弟弟养的那只……异兽,再扭头看了看自己的剑,说道:“大头啊,宝剑赠英雄,师伯觉得这把剑还是比较适合你。送你了!”
“咦?”蔡大头一愣,“可是我不练剑啊。我学的兵器只有刀枪和弓箭,最多加上匕首。”前三者是战场上常用的。匕首的作用就比较大,平时防身,野外也可用作处理猎物等等,倒未必是作为单纯的武器使用。
剑的杀伤性不如刀,而且构造容易断,不适合在战场上运用。现在基本上剑都是用来作为某些仪式和权利象征而已。
其实他觉得那么好的材料,用来打剑可惜了,还不如打把斧头。他爹他大哥能用,宫伯伯也能用,就是好像对他们来说可能太轻了点。
胡钧觉得自己写的话本里的那个仗剑天涯的侠客,好像被鄙视了,仰头放空了一下脑袋,拉着蔡大头考校功课。当然,他能考校的,仅限于文科。
蔡大头对胡师伯当然是敬重的。自从胡钧来了之后,他的功课就有了人直接指点。在北地比不得在京城或者河州,那里文坛兴盛,以他的水平,随便就能找到先生。
蔡家虽然以武立命,但不是光懂得打仗就可以的,不仅需要安抚民众,而且还需要和朝廷的文官各种扯皮。而扯皮的功力,当今朝中他家大先生可以说无人能出其右。眼前这位他家大先生的大哥,其实在这方面的水平一点都不比他们家大先生小,有可能还更厉害一点。
在朝中,胡高旻那是出了名的老狐狸。而胡澈,那根本就是个狐狸成精。
相对来说,如今不过是个七品县令的胡钧,似乎一点都不显山露水,低调得几乎让人不知道有这么个人。
可是他要是不能扯,他也不至于写了那么多侠客话本,引得无数说书先生在茶楼说评。
对于蔡大头来说,自从胡钧来了之后,北凉的变化那是完全可以看得到的。而且在北凉之外,凡举和胡家沾边的一些地方,都得到了莫大的好处。蔡家的日子也好过了许多。
在胡澈离开北凉后,接下来几任北凉县令,都只是按照胡澈和林淡留下来的规划,按部就班地发展。变化当然也是有,而且还不小,但是到了胡钧手上,北凉却一跃成为了和魏地差不多的重镇。
这样巨大的变化在胡澈手上的时候,那是大刀阔斧;在胡钧手上,却是不显山不露水。
第二天,蔡大头要走,被胡钧给拦住了。
蔡大头心头一跳:“师伯也要去保城关?”这回是要忽悠他爹还是他娘?
小厮牵着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过来,胡钧潇洒地翻身上马,背脊挺得笔直,俨然一个高手:“嗯,找你爹商量点事情。”他对着小厮吩咐,“去把踏雪牵出来。”等小厮去了,他才对蔡大头说道,“前些日子从关外寻了两匹好马。你这些日子功课不错,踏雪就当是奖励你的。”
少年郎说说也是蔡家嫡出的少爷,名下的产业想来也不会少,怎么能不论寒暑的,光靠着两条腿跑来跑去呢?
蔡大头赶紧摆手:“这可不行。”眼前这匹骏马一看就价值不菲,另外一匹虽然没看到,价值怎么也不在这匹这下。北地虽然有良马,但是真正的千里良驹却不多见。这么一匹,抵得上他一个牧场,关键是有钱还买不到。
胡钧的条件得天独厚,在京城没事就去户部和后来的商学院旁听进修打杂什么的,又有林淡这个妹夫(?)保驾护航,这些年赚得盆满钵满。他每年捐出去做善事的钱粮都不知道多少,给自己欢喜的子侄一匹马怎么了?
长者赐不可辞。蔡大头跑了个腿,收到了一匹好马,心里面着实高兴,恨不得一路飞奔。
“师伯,咱们跑两步?”他一直以来不愿意骑马,那是因为马跑得比他慢。可是难得有一匹好马,为什么还要用溜达的?
胡钧把眼一瞪:“跑什么跑?少年人,性子放缓一点,切勿急躁。”他脸上不动声色,心里面已经疼得眼歪嘴斜。前天刚得到好马,就飞奔了一个多时辰,回来两条腿的内侧全都磨破了皮,到现在还没好全呢。
蔡大头只能按捺住雀跃的心情,用比走路快不了多少的速度,慢悠悠地晃荡到了保城关,人已经差不多快睡着了。
然后,他就直接去睡了。
他也没看到自家爹娘和两个哥哥,被胡钧忽悠得连连点头。等他一觉醒过来的时候,他直接就愣住了:“啥?”
蔡俊旻还很兴奋,拍了拍他的肩膀:“咱们北地也要有书院了。哦,这个不能叫书院,叫学堂。今后咱们北地,要人人都识字!”他绕着厅堂转了两圈,“咱们家就你懂行,这件事情就交给你去办了!”
他懂行什么呀?蔡大头懵圈。京城都不敢说什么人人识字,他们北地……咦?他们北地人少,好像真还不难?反正只是识字,又不是要去考秀才什么的。再说,他们北地造房子可专业了。说不定还能开个工学院什么的?
蔡大头想得有点远。等到北凉工学院培养出一批优秀的建筑人才的时候,他才算是从胡钧挖的这个坑里给爬了出来。
是年,胡钧出使关外诸国,开始了忽悠外国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