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他们在我军一出辕门就开火了,还,准头很高?那还能不高吗?”蔡指挥使听说宋军在他们一出辕门就开火,当下气得吐了血。
第一次进攻,宋军是在元军攻到三十来步远的地方才开枪。蔡指挥使在为第二次进攻动脑子的时候,想起了这一点,心里开窍了。你们采取的这种战术,大胆,也厉害。可是,我要来个小小的变通呢?
三十来步,跑步的话,四五息五六息时间就到了。就算你的子弹再密集,我要是来个人海战术,又如何?
他为自己想到这个绝妙的主意而偷偷乐了好几回。
一千五百名士兵,就算你杀了五百,我还有一千,杀了一千,我还有五百。难道就穿不透那短短的三十步的距离?
谁知,宋军朝令夕改,竟然在距离他们两百步的时候就开枪了。两百步跟三十步,距离不是一般大啊。
怎么办?停止进攻?可是宝都已压上了,再退回来,合适吗?
两军对阵,最忌的是临阵退缩。
最起码,会引起混乱。
他咬牙切齿地发布命令:“按照原计划,给我冲上去。”
这是绝望中的咆哮,是垂死之前的挣扎。
对于宋军而言,这简直是一场杀戮。每一次排枪响过,都有大批元军倒地。元军每往前推进几步,都得用十数位、数十位元军的性命作代价。
地面的尸体在快速增加,在营房门口堆积起来,血流成河,后面的元军士兵往外冲,都得绕过尸体堆,从血水里淌过。
战斗的惨烈程度远远超乎人们的想象。新兵们满打满算,今天才是第二仗。昨天那一仗,虽然也有波折,但那不算什么。而今天遇上的,才让他们难以想象。元军的军官,那是拿自己的士兵不当人看。是填壕沟的泥土,是堵缺口的麻袋。
他们看着眼前景象,个个头皮发麻,持枪的手在微微发抖,射击动作不自觉中走样。
元军的不计生死的密集冲锋终于出现效果,他们就如滚火球似的,在慢慢往前推进。
高地上,赵昺举着望远镜,死死盯着南允的一举一动和他脸部的表情。他现在最担心的,不是士兵动作放缓,也不是元军在往前推进,而是南允的表现。无论元军怎么疯狂,只要他镇定如常,胜利就是我们的。
“官家,要不要侍卫们出去助新兵们一臂之力?”江钲看着元军在持续往前推进,有些焦急起来。对赵昺道。
“不用。”赵昺轻吐两个字。
“可是官家,元军在往前推进,我怕他们扛不住。万一崩了,后果可就——。”
“不会。”赵昺打断江钲的话道。
“官家怎么知道不会?”孙小雅也插嘴道。她比江钲更加紧张。
“元军向前推进不假,但到现在为止,他们推进多少了?”赵昺问道。
“官家,有百来步了吧。”江钲道。
“那么距离我军阵地是多少距离?”
“也在百步上下。”
“也就是说,如果按照平日里的打法,现在还远不到开枪的时候,是不是?”赵昺反问道。
“可是他们还在往前推进。”江钲又道。
“那你看看,元军往前推进百来步的代价是什么?”
江钲闭嘴不说了。地上的元军尸体少说也有上千具了。
“今天的元军也太疯狂了,我真担心新兵会支持不住。”过了一会儿,江钲又说了一句。
南允摘下望远镜,现在,他不需要望远镜了。元军已经推进到不到百步的地方。
他发现自己的好多士兵脸色发白,握枪的手在发抖,射击动作走样。
这给了元军机会,虽然元军士兵依然如母鸡下蛋似的,一个接着一个倒下,但是他们的推进速度也在加快。
九十步、八十步,已经到了最后时刻,撑住了,就是大胜,撑不住,就会一败涂地。
南允再往元军那边看去,他赫然看到一些元军士兵在掏挂在腰上的震天雷。他的血呼地一下往头顶涌去,双眼赤红,呼吸加重。
他怎么允许元军的震天雷在自己的阵地炸响?
他把指挥权交给一排排长,自己操起一杆枪。
见自己的连长操枪,两名士兵提着自己的枪来到他的身边。他们专门给南允通枪管,装子弹。
转瞬之间,南允手里的枪响了,第一枪叩响之后,他把手里的枪往一名士兵手里一扔,这边已经举起第二支枪,第二枪叩响之后,他又把枪一扔,举起第三支枪。
枪声在他的手里接连不断地响着,两名士兵装填子弹有多快,他的射击速度就有多快。
淡蓝色的烟雾升腾、扩大。没有多久,烟雾就将他团团罩住。
南允的子弹专找那些把手伸向腰间的元军士兵。他让那些过早醒悟、战斗意识超过同伴的元军士兵提早下了地狱。
不能让元军看到希望,必须把他们的疯狂念头给摁住。他在心里反反复复对自己说。
“弟兄们,不要怕,蒙虏这是最后的疯狂。我们只要稳稳当当地射击,把子弹一颗一颗射出去,这最后百来米的地方就是他们的墓场。”
“陈八,你他娘的把枪再往上抬一抬,地上可都是死翘翘了的,你打他们作甚?张五,你的力气被娘们吃了,扣扳击的动作就不能干脆一点?还有你,狗日的阮三,你都紧张得出汗了。要是觉得自己不行,就给老子下来,我让人换你。”
……
南允就这样,叽叽歪歪地连吼带骂,叫嚷了一阵。他的士兵见自己的闷胡芦连长今天似乎开窍了,絮絮叨叨说了许久,也都跟着兴奋起来。
又好像,连长说得挺在理。多想无用,放开手脚,干他娘的。
“新兵是有些紧张。”赵昺又举起望远镜看向新兵那里,嘴里说道。“但是,你们看看南允,就知道你们的担心是否多余的。”
孙小雅也将手里的望远镜看向南允,嘴里道:“南连长没有受任何影响。咦,他在对新兵们说着什么?”
“他应该在鼓励士兵们绷住。”江钲看了看南允,然后道。
“只要南允表现正常,这场战斗取胜就没有问题。”赵昺道。“元军的疯狂支持不了多久了。”
“快看,敌人是不是在后退了?”突然,孙小雅叫道。
“对,敌人已经绷不住了,他们开始逃跑了。”赵昺也高兴地道。
形势的急转直下让任何人都意想不到。元军在掉头往后跑出第一步的时候,就如洪水漫出堤坝,堤坝坍塌了,汹涌的洪水一泻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