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安谷以为自己听岔了。
什么,怀了俩月?
是她理解的意思吗?
她不是才刚出生没多久吗?
旁边送她娘来的一个婆婆也有些震惊:“啊?谷子这孩子不是才仨月,怎么又怀了俩月了?你个常疯子不是看错了吧!”
老头也很生气:“滚,不信疯子还来找疯子,都滚都滚!”
说着大步跨进祠堂,重重地摔上了门。
祠堂外的众人面面相觑。
看看一边躺着的尸首,又看看一边呆呆的两个孩子……
得!
“好人做到底,先给人送家去吧!”
然后抬尸体的抬尸体,抱孩子的抱孩子,抬她娘的抬她娘,各司其职。
抱常安谷的是个停不下嘴的小老太太:“可怜的娃,爹没了,娘怀了,哥哥还小,祖家不亲,可怎么办哟!怎么办哟……”
明白了。
她家原本就只有她爹娘两个劳动力,现在算是一个也没有了。
而且不知道什么原因,她们家和爷爷家似乎关系不太好,应该是帮不上什么忙……
就是不知道外祖家怎么样,有没有叔叔伯伯舅舅什么的……
不是她不想靠自己,实在是臣妾现在做不到哇!
话说,投胎这项操作,没有金手指她理解。
但她现在这状况,应该可以算胎穿吧?
可以吧?
给个系统空间锦鲤运的金手指不过分吧?
真的不过分吧?
不是说她都三个月大了吗?
金手指什么时候到账啊!
在线等,挺急的,断粮了都要!
把三个活人一个死人送到家,众人瞬间走了个干净。
她娘还晕着呢!
看来这乡邻情,有点儿,但也不多……
她和他哥一边一个,攥着她们娘的手等她醒来。
过了约摸一个时辰,屋子里伸手不见五指的时候,常安谷终于感觉到她娘的大手反过来攥紧了她的小手儿,她的心这才安定下来。
心神一松懈,她立马撑不住了,打了个哈欠睡了过去。
第二天她再醒过来,正听到她娘说要用床下的草席子将她爹卷了,在地里随便找个地儿埋了。
“以后,咱娘几个好好过,没了他,咱们不过苦个三五年,肯定能越过越好的。”
常安谷深以为然。
她娘力气大,只要能立起来,怀孕生子不过就一年,之后又是一条好汉。
一年后,她就会走路会说话了,许多事就方便些了。
她哥看她就看得不错,到时候一个有经验的孩子,和一个大人芯子的孩子,看一个真正的婴儿还不容易吗?
再过几年,她哥越来越大,也能顶半个劳力。
她也越来越大,能做的事也越来越多,日子确实是越来越好。
但事实证明,她们想得还是简单了……
一张草席刚刚将她那渣爹的尸体卷起来,三个满脸横肉的彪形大汉破门而入。
打头的那大汉一进门,看到一个妇人扛了一个草卷正要出门,立马就吼了起来:“怎么,要跑!”
他这一吼,后边两个大汉顿时“咔咔”地捏着拳头走上前来,将她们娘三个一步步从院门口逼到屋门口。
这是干嘛?
常安谷感觉到了她哥的紧张,那小手儿有劲儿的,扯得她小腿生疼,她还说不出话,只好“啊啊”喊了两声。
她偏头看她娘,果然,耸着肩膀一抽一抽的,脸颊已经湿了。
她娘将肩上的草席往地上一丢:“你们是谁,要干嘛!”
草席落在地上,“咕噜噜”地滚了两下,露出里面惨不忍睹的尸体。
眼前三个大汉顿时一愣,说话都不利索了。
“我我我,我们是是,是来要债的!你们家的欠了我们的债,说好今天还的!”
欠债!什么债!她渣爹不会还赌吧?高利贷?
常安谷一惊,就听她娘带着哭腔吼道:“你胡说,他的赌债,前年就还完了!”
眼前的大汉也缓过神了,一把从胸口掏出一张契据。
“前年还的是前年之前的的,现在要还的是去年和今年的,我们可是正规的赌场,从来不蒙人!”
大汉瞄了眼地上的尸体。
“人死灯灭,债可不灭,休想耍赖!”
“我不识字,你们随便那张纸就能骗我们孤儿寡母!”
大汉也急:“催债这一行,我们家是祖传的,从来该多少是多少,那些丧尽天良的事儿我们可是不干的!”
她娘不说话,蹲下身子“砰砰”给了她渣爹两拳,然后一把将她们两个孩子揽进怀里,“呜呜”得说不出话来。
大汉有些不知所措地挠了挠头,三个大汉聚在一块埋头讨论了一下,转身说道:
“可不是咱欺负你,咱来前确实不知道是这个情况,但说好今天还,就得是今天,你不能砸了我祖传的饭碗!”
“这样,孩子留下,你去请个认字的人来瞧瞧这契据的真假,免得再说咱们蒙你!”
她娘哽咽着将她抱进怀里,把她哥往外一推:“你去,你去把你爷和常大夫叫来,快去,快去!”
她哥听了,闷头就朝外跑,刚出院门,就听见他喊:“爷,奶!”
现在叫什么?见了人再叫呀!
常安谷正要捂脸,又听他哥喊:“姥爷,姥!”
这是……
她看向大敞的院门,正看到两个老人的会面瞬间。
两个老人相顾无言,沉默了一会儿,直到身旁两个老太太也碰了面,互相喊了声“老姐妹”,然后四个老人才相携进了门。
抬眼看见三个大汉围着妇女幼儿,瘦高的老头面色一肃:
“什么人!”
三个大汉对老人也算恭敬,抱了抱拳自报家门:“我们是镇上久胜赌场催债的,常平海去年在赌场借了贷,如今连本带利共需还一百两,立契写了今天还。”
“他又赌了!”
瘦高老头气得一跺脚,扯着嗓子往后喊:“老大老四呢,磨蹭什么呢!快来把这死人抬走埋了,看着就来气!”
院外传来凌乱的脚步声,不一会儿进来两个青壮,一个皮肤黝黑,看着就像个典型庄稼汉,拉着一辆板车,另一个麦色皮肤,看着就很和气。
两人进门叫了声爹娘,把尸身卷好抬上板车就赶紧出了门。
“一百两,他也是真敢借!自己拍拍屁股死得干净,留下这烂摊子……”一个矮瘦的老太太声音愤愤,“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怎么生了这么个东西!”
旁边另一个老太太进门先将常安谷接过去抱在怀里,又拉起歪倒在地上的她娘。
她面色愁苦,闻言安抚地拍了拍矮瘦老太太的手:“唉,儿女都是债……”
另一个老头则接过契据仔细看起来,一边看一边叹气:“一百两……一百两……”
最后还是瘦高老头,就是常安谷这辈子的爷爷来和三个大汉交涉。
“家里情况你们也看见了,死者为大,总要让我们把丧事治完,该还的债,我们不会赖的。”
大汉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大手一挥:“都有难处,咱吃这碗饭,还是说句实在话,这债还是尽早还,晚一天可就多一天利息,赌场永远不会亏!”
常安谷爷爷点点头,送走了三个大汉便坐在门槛上叹气,和另一个老头,也就是常安谷姥爷一起念叨:
“一百两啊……一百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