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台之战,吴争的准备是非常充足的。
正面硬撼清军的军队,单就从江都方向抽调第一军二万五千人,就这场局部战争而言,吴争就已经拿出了总军力的三成。
也就是说,这场仗不能输,一输就动了大将军府根基了。
那将会引发一系列的连锁反应,最大的后果就是,趋利避害之下,各地商人纷纷逃离沿海,而外商的商船会北向天津。
这种情况对以农牧为主的清廷而言,或许还不当回事,可对于大将军府而言,就是一场浩劫。
吴争这些年来一直在走钢丝,其实任何时候,一场战败就可能成为压垮这势力的最后一根稻草,利益面前,不会有多少人跟吴争讲大义、情义,不管是士人、商人,决定他们屁股的依旧是利益,只是程度不同罢了。
打这场仗,吴争是有恃无恐的,特别是沈致远的突然回归,让吴争更有了底气。
兖州十万敌军,无端少了二万,而自己这边,平白多了二万,此消彼涨嘛。
当然,这得益于与济尔哈朗的私下交易,如果不是这场交易,很显然,清廷不会坐视吴争从容调大军对兖州形成包围之势。
吴争原本想,几个方向打一打,将包围圈紧一紧,然后逼降多尔博,再找个合适的时间,将多尔博象博洛一样放回去,给济尔哈朗添堵,不让他在清廷朝堂“只手遮天”,一个分裂的清廷,是吴争非常愿意看到的。
可鳌拜突然率军南下,引起了吴争的警觉。
就打一个时间差,不管济尔哈朗是人是鬼,先占了滋阳再说,至于兖州全境,那就打着看。
出于这个考虑,吴争撤消了之前歼敌为辅的命令,也就是说,这仗已经改成一场正常情况下的破城战。
陈胜率部强攻鱼台,一场城外野战下来,双方都掂量出了对方的能耐。
不得不说,多尔衮给他儿子留下的军队,确实强悍。
陈胜为减少己部损失,派出一支偏师攻占了鱼台西介的寨里集,形成三面合围,已经使得鱼台得手,成了双方心知肚明之势。
这个时候,滋阳城中的刚林、祁充格慌了。
他们一边向清廷急求援军,一面派人去济南府促鳌拜率大军驰援。
可鳌拜援军远水难救近火啊,刚林、祁充格这时出了个昏招,他们在调一万新军增援之后,再调出自己的嫡系旗兵增援鱼台,这样一来,其实滋阳城中,兵力已经空虚到了极点。
刚林、祁充格原本是想,倾尽全力守住鱼台,拖延至鳌拜到来,那么就又可以撑几日了,然后清廷援军到达,滋阳之围立解。
可他们无法预料到,清廷虽有增援之心,可内部的权力倾轧,远非二人所能想象。
鳌拜所部,是这场战争中,清廷实际到达兖州的唯一援军。
……。
十月十二,凌晨。
第一军在连攻三日无功而返之后,陈胜得到三十六门大口径曲射炮(类似后世黑心炮)后,在野战直射炮的掩护下,将数十斤重的炮弹,如冰雹般地射入城中。
这种“粗暴”的方法,致使鱼台南门并不坚固的粘土墙,坍塌了三分之一以上。
第一军随即攻城,南城清军见势不妙,开始大量向北溃退。
而北伐军攻入城时发现,南门背后,尸骸遍地,皆被炸得残缺不全。
南门得手,昭示着鱼台的易手。
陈胜部署在西门方向的那支偏师,成了压垮城内清军士气的最后一根稻草。
十二日,午时,第一军占领鱼台全城,开始追击北逃清军,扫荡城内残余。
……。
鱼台之战,意义重大。
这是一次正面对决,双方的兵力相差无几。
可以说一定程度上,清军还是占了地利的,毕竟是守方。
但就是如此,清军仅仅守了三天就溃退了。
两军在此战中的伤亡比,大约为一比二,我一敌二。
这很大程度上说明,敌我战力优势的天平,开始扭转。
而陈胜以大口径火炮“粗暴”轰炸城门背后的战术手段,在战后被诸卫将领认同,在之后纷纷向吴争请求配备,由此江南军工坊四座炮坊,一度全力生产单一火炮。
最后被吴争强硬制止。
这倒不是吴争不愿攻城部队减少伤亡,事实上,这方法太“粗暴”,但凡炮弹所到之处,皆一片狼籍。
爆炸伤的不仅是敌人,还有城中平民百姓,毁的不仅是城墙,还有民舍。
吴争北伐想要的是收复失地,而不是接受一座需要在战后投入大量人力、物力的破败城池。
最要紧的是,一旦由此失去民心,被民众恨上,那就得不偿失了。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这一点在北伐军将领身上得以极大的体现。
他们开始以小规模、局部来绕过吴争的禁令,而吴争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当然,这是后话了。
……。
鱼台竟只守了三天。
这让刚林、祁充格不再是慌乱,而是跳脚了。
虽然得知鳌拜已经南下,可前锋才至泰安州,到达滋阳至少还得两天。
也就是说,滋阳城需要挡住敌军至少三天以上的进攻,才能盼到鳌拜主力到来。
而之前派出滋阳城中守军的错误决定,不仅没有起到增援鱼台的目的,反而因鱼台溃散的军队,冲乱了队伍建制,最关键的是,溃兵的言行和宣传,直接导致士气不振。
为保嫡系旗兵士气,刚林、祁充格又做出了一个错误的决定,他们在撤回嫡系旗兵之后,下令紧闭城门。
这等于将还没入滋阳的上万溃兵放弃了。
这个决定得不偿失,不仅使得城外无法入城的清军愤怒,更使得城内清军士气大降。
可刚林、祁充格此时分寸已乱,他们甚至在商议,是不是请多尔博复出议事,平定事态。
其实,人性基本上都差不多,在性命无虞的情况下,以利益为重,大义次之。
刚林、祁充格背弃多尔博,从了福临,这其实在多尔衮生前已经有了征兆,多尔衮原本已经想对二人动手的,只是因自觉时日无多,为了给多尔博多留些可用之人,并对沈致远权力进行平衡、牵制,这才留下了这二人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