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之后,白兔率领的十几万军队,与慕仁的主力大军在徽州汇合,集成五十万大军,重新整编过后,进军丽州。
两方队伍顺利汇合,标志着整个汉国南部已经完全归晋国所有。
白兔往晋国发回诏书,让兰丞相派兰墨凉过来,把已经占领的州府再重新整顿安排一遍。
冷凝霜可以预见,兰墨凉走后,苏纹一个人领着大兔二兔,生活会是多么地“悲惨”。
慕仁将军是个很严肃的人,方方正正的脸,留着浓密的胡须,一身铠甲威风凛凛。
慕家世代忠臣,一言一行充满了对皇家近乎刻板的尊崇和敬意,得知慕吟风害得皇上掉进河里撞了脑袋差点死掉,怒从肝起,直接把儿子拉到白兔面前,非叫白兔砍了慕吟风不可。
白兔好说歹说,安抚了好一阵,慕仁见皇上仁厚,只好作罢,气愤地把儿子领回去,亲自动手就是一顿暴打,慕吟风也不敢多言,旁人怎样劝都不听。
北宫雅无奈,只好过来悄悄地来告诉了冷凝霜。
冷凝霜觉得慕家这老头顽固得还真有点意思,皇上都说不追究了,他还不安心。
冷凝霜只得亲自去了,对慕仁义正言辞地说,想打等回家以后再打,现在若是打伤了,会影响皇上的办事效率。
慕仁这才气呼呼地收手。
慕吟风总算是捡回了一条命。
此时已经入了冬,五十万大军在离丽州城外四百里的地方驻扎。
前方已经传来消息,汉国国都京州日前被燕**队抢先攻破。华国晚了一步。痛失大肆搜刮皇宫的机会。
来迟了的华**队并不想和燕**队正面抗衡。也抗衡不了,他们现在已经南下,前往汉国的黄金之城——闵阳府。
闵阳府四国闻名,其境内有三座黄金矿和两座铁矿,没能拿下皇宫,可若是能吞掉闵阳府,也是一笔不菲的财富。
白兔一开始的打算就是拿下闵阳府后再撤退,他是绝不会坐视华国吞掉闵阳府的。冷凝霜也不会。晋国现在最缺的就是钱,若是将金矿铁矿尽收囊中,对于晋国未来的发展也是极有利的。
要想占领闵阳府,必须要穿过丽州,丽州城晋国势在必得。
京州城都失守了,作为汉国臣岂会看不清现实。梁子君已经自顾不暇,汉国大量军队都在保卫皇室成员。只凭借丽州内的残余部队,又怎么能抵得住晋国五十万大军。
丽州现在不过是死撑着罢了。
白兔后脑勺红肿的大包正在逐渐地消退,腿上的伤口也开始脱痂。因为伤口面积很大,长新肉时奇痒难忍。好不容易到了军事会议结束,等众臣离开帅帐。他迫不及待地抓痒。
冷凝霜端着饭菜进来,无奈地道:
“不是说不能抓嘛!”
白兔急忙撤了手,笑呵呵地端正坐好,装若无其事。一抬头见她自己端着托盘,顿时皱起了眉,问:
“怎么你亲自做这些,那些奴才呢?”
“伙头兵人手不够,我让云蔷和冷飒去帮忙了。”冷凝霜把托盘放在小矮桌上。
白兔闻到了浓浓的肉香,立刻从榻上溜下来,坐在小板凳上,望着那碗红亮诱人、肥而不腻的红烧肉,愉快地吸了吸鼻子,笑道:
“好香!”
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放进嘴里,入口即化,酥香软烂,更是欢喜,赞道:
“娘子你真贤惠,这肉做的可真香!”
冷凝霜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虽然这肉不是她做的,好吧,就当做她很贤惠好了。
眼看着他无所觉地一连吃了四五块,她磨着牙挤出一句:
“你这记忆力还真奇葩,不记得娘子儿子,倒还记得红烧肉。”
白兔微怔,拿着筷子,怯生生地看了她一眼,认认真真地回答:
“我不知道这是红烧肉,但我知道这是肉。如果连肉都不知道,那岂不是还没老就先痴呆了?我老了你都不愿意照顾我,我现在就痴呆,你说不定就改嫁了。”
冷凝霜心里憋了一股好笑,却又不愿意笑,抿着嘴角剜了他一眼,坐在他身旁,拿起筷子,没好气地道:
“我什么时候说我不愿意照顾你了,以前你都是谁照顾的,没良心!”
白兔笑得见牙不见眼,“小鸟依人”地靠过来,猫咪似的用脑袋在她的胳膊上蹭啊蹭:
“还是娘子最心疼我。娘子你放心,我会努力想起来的。只要你一直呆在我身边,我就什么都不怕。”
他笑嘻嘻地,语气却十分认真。
冷凝霜噗地笑了,一把推开他的脑袋,生硬地吐出两个字:
“吃饭!”
白兔却仿佛骨子里就对她这样的个性很习惯,也不失落,笑嘻嘻地夹了一块肉,放进她的碗里,顿了顿,才严肃起来,说:
“徽州一战,晋国的军队折损了不少,所以我不想再强攻丽州了,要为之后拿下汴州做准备。我猜汉国皇帝南下必会前往汴州,第一,汴州那一片易守难攻;第二,他是绝不会让那三座金矿落在别国手里的,那里是他最后的希望。
他手头至少还有十几万军队,若是想拼死保住闵阳府,甚至整个汉南省,也不是没有可能。况且华国野心勃勃,没捞着汉国皇宫,必会眼红那三座金矿,过后我们还要做好和华国争的准备。所以这一次我打算派人去劝降,若是丽州知府识时务最好,可以免去不必要的伤亡。”
“丽州知府是谁?”冷凝霜眉微蹙。她记得她走的时候,丽州是谢家的天下,不过了这么久。谢宛飏的外祖父他们也该升迁了吧。
“不知道。我已经让人去查探了。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
冷凝霜点了点头。
阔别几年,再谈起丽州的事,她的心里忽然有些发紧,唇角勾起,微微一笑。
“笑什么?”白兔疑惑地问。
“一想起马上就要回丽州了,在那里住了六年,也不知道现在那些人都怎么样了。”冷凝霜略带惆怅地轻笑道,心中有种微妙的感觉。这感觉莫非就是人们说的近乡情怯?
“咱们还在丽州住过?”白兔微怔,问。
一瞬间,冷凝霜觉得自己微热的回忆似被他浇上了一盆凉水,瞬间失了兴致,没好气地剜了他一眼,道:
“自己想去!吃饭!”
白兔感觉到她不太爽,委屈地扁扁嘴,小声嘀咕了句:
“又不是我自己想不记得的。”
在她“凶暴”的眼神里,委委屈屈地吃饭。
三日后,丽州城内的情况查出来了。一干官员果然已经全换了,现在镇守丽州的広平府知府葛宏昌是个很难搞的人物。硬脾气,极为烈性,属于那种宁可死也不会投降的类型。
白兔听完冷知秋的汇报,托着腮陷入沉思。
冷凝霜自然也不想在丽州动兵:第一是因为像白兔说的,之前打得太狠,后面还有劲敌,必须要保存实力;第二,丽州是她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她不想在这座城里发生大规模流血战争。
眸光顺着官员名单向下,从知府衙门上看完了,又落在知州衙门上,这一看登时愣住了!
白兔思忖了一阵,抬起头望向冷知秋,一双上挑的眸子里闪动着慑人的寒光,似月射汉江,披霜澄塘,声线沉凛:
“你作为使臣,去说服葛宏昌投降。告诉他,丽州城他降了也是破,不降也是破。若是他降了,朕保证不动丽州的一草一木,让他继续当这个知府,让丽州永享安宁;若是他不降,一旦丽州城攻破,朕会先取了他的项上人头,再屠城。”
冷知秋心中一凛,沉声应下。
冷凝霜怔了好半天,努力均匀了呼吸,平息微乱的心跳,问冷知秋:
“丽州知州叫做‘姚虎’?”
冷知秋微怔,回答:
“是,这个姚虎本身就是丽州人氏,出自丽州兴隆县檀溪村,汉国元朔二十年状元出身,之后在翰林院做了一年的编撰,然后自请外放到丽州,成了丽州知州衙门的同知,深受长官赏识。年前长官调任江东省布政使,就举荐他补了丽州知州的位置。”
“人品如何?”
“八面玲珑。”冷知秋想了想,眉微蹙,回答,“在百姓中口碑不错,似乎长官同僚对他也很欣赏。十六岁中了状元,未及弱冠就成了一方州长,官居从五品。若不是战乱,前途不可限量。”
冷凝霜闻言,唇角勾起,莞尔一笑:
“你去和葛宏昌谈,若是他铁了心不肯投降,我写封信,你带去悄悄地给丽州知州。”
冷知秋微怔,却又不敢多问,答应下。
白兔的眉已经皱得紧紧,等冷知秋走了,冷凝霜坐在桌前,开始铺纸预备写信,他讪讪地凑过来,语气微酸地问:
“娘子,你认得姚虎?”
“他好歹也是你教过的第一个学生……自己想去!”
白兔撅撅嘴,开始委委屈屈地对手指,过了一会儿,狐疑地问:
“你想写信劝降吗?”
“良禽择木而栖,做人要审时度势,做出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对他来说,现在投降是最有利的。若是他还记得我最初的教导,会投降的。”冷凝霜狼毫蘸墨,淡淡地回答。
白兔陷入思索,顿了顿,再次狐疑地问:
“那、他到底是我的学生还是你的学生?”
冷凝霜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不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