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燕公子本来想邀请冷凝霜二人去游江,被冷凝霜以“想夫妻二人独处”为由拒绝了。
这个时代的人即使夫妻融洽,也很少会把感情表现在嘴上。听一个女人如此直白地讲出她想和相公在一起,哪怕是男人,听了这样的情话也有点不太好意思。
燕公子无语地笑着,这还真是一个让人无法反驳的理由。
花琪听不下去了,抖动着络腮胡道:“你这个女人,反正他是你相公,回到家想怎么腻歪不行,现在一起去游江钓鱼岂不更有趣?!”
“不了,我们还要去买东西,今天谢谢燕公子请客,我们就先告辞了。”冷凝霜含笑说完,行了一个福礼,便拉起白兔的手,两人离开包厢。
花琪无趣地摸摸胡子,大刀阔斧地歪在窗边的竹椅上,扁着嘴望着那对夫妻俩出了花千楼,牵着手向南边去了。粗重地哼了一声,自语似的道:
“汉国的女人都这么有意思吗?若那汉国公主也是个这么有意思的,老子豁出去就娶了!”
顿了顿,忽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急忙对着一旁的如幻公子嘿嘿憨笑:
“小如儿,我只是那么一说,你放心,有燕国三皇子在前头,那汉国公主一定瞧不上我,到时候我还是只有你一个!”
如幻公子冷冰冰地甩开他的手,眼神幽邃,没人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燕公子独自坐在角落里,唇角含着淡漠的笑,慢条斯理地喝一杯茶,仿佛对周围的一切都不太关心。
燕七公子坐在他身旁,半低着头,貌似在发呆,然而深黑得不见一丝光亮的眸子却没有在任何一点上聚焦。他白如玉的手掌里正在无意识地转动着一颗婴儿拳头大小的夜明珠。
冷凝霜和白兔去附近的商业街为钱满贯他们选购土特产作为礼物。她可以想象当钱满贯从贾小七的口中得知她要请假时会怎样暴走。等她回去后也一定会喋喋不休地抱怨个没完,还是买礼物回去让她省点口水的好。
“娘子,你说燕公子那样一个人,为什么会对我们那么感兴趣啊?”白兔握着她的手,疑惑不解地皱眉。
“因为他对谢宛飏感兴趣,自然就会对谢宛飏感兴趣的人感兴趣。”
“为什么谢宛飏会对我们感兴趣?果然他是吃饱了撑的?”
“因为我们的表现和我们的身份反差太大,自然会引起好奇心强的人的好奇。权贵们的好奇心都很强,疑心病也是他们好奇心过剩的一种表现。”
白兔点点头,顿了顿,道:“难以相信。华国皇族的人和燕国皇族的人会齐聚在汉国,还被汉国南部首富招待着。”
“反正跟我们又没关系。”冷凝霜淡淡地说。
白兔想想也对,笑嘻嘻地道:“也是。娘子。咱们买糖人回去吧!”往前方不远处的糖人摊子上一指,拉着冷凝霜挤了过去。
次日是花神祭的第三天,也是最后一天,街上举行大型的游行活动。
一大群打扮成仙子的少女衣着鲜艳,花枝招展。踩在高跷上风姿卓越地各显神通,又唱又跳、吹奏乐器、舞动彩带。而被这些活泼的少女们簇拥着的,则是一名坐在轿子里的美丽少女。这名少女一袭红裙,做花神打扮,手捧花篮。
队伍从花神庙出发,一直向东。顺着白浪屿的主要街道游走一圈,最后再回到花神庙里。
一路上,扮作花神的少女会将花篮里的花瓣洒向道路两旁欢呼簇拥的人群。这些象征着幸福的花瓣落入人群当中。会为沐浴在花瓣中的人们带去花神的赐福。
游行从上午开始,一直持续到接近黄昏时分才结束。
冷凝霜被洒了一身的花瓣,这还不算,在人群里挤来挤去时,一个吃油炸麻花的小孩坐在他爹的脖子上一边吃麻花一边看热闹。麻花一个没拿住掉在冷凝霜的身上,鹅黄色的衣服顿时被染上一大块油。
孩子父亲和孩子连连道歉。她也不好意思跟孩子计较。
回到温泉山庄的房间内,她赶紧去洗掉在熙攘的人堆里挤了一天沾染的汗味。擦着头发出来,隔着屏风听见来送餐的小二对白兔神秘兮兮地笑道:
“白官人,亥时整,就在芍药阁,是从华国来的顶级舞娘!您来看就对了,保证让您过瘾!那一水的姑娘,您就来吧,绝不会让您后悔的!”
芍药阁就是蝶梦山庄里的青楼!
小二走后,白兔一脸缺心眼儿相地过来,很欢乐地笑道:
“娘子,刚刚小二进来说芍药阁有跳舞表演,咱们去看吧?”
带着老婆去青楼看艳舞还懵懂无知的,天底下只怕也就这货才能干出来!
“你想去?”她在包袱里翻着衣服,问。
“嗯!”白兔重重点头,“明天咱们就回去了,今晚要好好过才行。我刚刚问过小二了,他说芍药阁的枣泥山药糕做的好吃,是去芍药阁的人必点的。还有前几天芍药阁刚到了一批晋国特产的蒙顶甘露,咱们去喝喝看?”
“好啊。”前两天还没觉得,知道明天要回去了才发现有些不舍,今晚的确应该再出去找个地方坐坐,也算是为这次的旅行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她拆开包袱皮,“咦,我的衣服怎么没了?”
“衣服?”白兔一怔,走过来看着只剩下他衣服的包袱,呀了一声,嘿嘿干笑道,“我只给你带了四件衣服,前天你换了一件,昨天又换了两件,送去洗还没送回来,今天这件又……”
今天这件又脏了!
“我出去帮你问问小二衣服洗好了没有。”白兔一边说一边往外走,过了一会儿回来道,“小二说刚刚洗完,还没干呢。”
冷凝霜呆了半晌,无奈地叹了口气,从包袱里拿出一件浅紫色的宝相花茜棉纱长袍。这是白兔的衣服,茜棉纱则是仿绸缎里比较好的料子。
“就穿这件吧。”反正去芍药阁还是换上男装更好点。
“我的衣服你穿不合身吧。不然我现在出去给你买一件?”
“往里窝一窝就行了,天都黑了,还出去干什么。”
“你既然想穿,那我给你改改。”白兔说着,从包袱里拿出针线包。
“你出来还带针线包?!”冷凝霜惊诧地道。
“我怕你想改点什么嘛。”白兔理直气壮地回答。
白兔这件袍子的长度是刚过小腿的,被往里窝了一圈之后,冷凝霜穿上正好覆盖住绣鞋,袍摆离地面还有两个铜板厚的距离。腰部也被白兔用针线重新掐了个腰,再系上腰带就什么也看不出来了。一头青丝用发带束起,再用炭笔掩去眉间的秀气。转瞬间一个翩翩佳公子就此诞生。
白兔眼角抽抽,可怜巴巴地叫了一声:“娘子!”
好好的女人不当,干吗非要穿男装啊?
当然如果他知道娘子这么做。只是为了要带他上青楼,他一定会抱着床柱打死也不出去!在进入芍药阁之前,他一直以为芍药阁是间茶楼!
当然了,芍药阁也并非是传统意义上的青楼。这里是高级青楼,高级青楼是绝对不会乌烟瘴气、莺莺燕燕的。反而比文人才子聚集的茶社还要雅致。楼内的姑娘不多,且皆为念过书的才女。此处并不是以“嫖”为主,而是放松身心、松弛精神的地方。
一楼大厅的客人并不多,两人刚一入场,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两个年轻貌美的公子,一个白衣胜雪。晶莹如玉,眼眸灿若星辰,朱红的唇微微抿起。好似火莲无声绽放;被他用异样的目光注视着的公子虽然不及他的美貌,却眉清目秀,乌发似墨。一双鲜艳的唇浅浅地勾起一抹足以让所有姑娘集体尖叫的邪魅,美眸含春,一派风流倜傥的模样。气度不凡。
冷凝霜正似笑非笑地打量着芍药阁内的装潢,清雅别致。珠帘串串,红纱飘扬。正中间搭了一座极为宽阔的舞台,有花容月貌的女子正在台上抚琴,她的周围还有四五个面目俏丽的女子为她伴舞。琴音悠远飘渺在整个大厅,曼妙的舞姿让人望而陶醉。怡人的香气在空气中浮动,不浓腻,却让闻的人心里麻酥酥的。
这还是她第一次逛这个时代的夜店,以前她可是那些灯红酒绿的夜店中的常客,突然感觉好微妙。
“娘子,你在笑什么?”白兔现在十分后悔,因为他突然觉得这里和从前桑葚子带他去过的青楼很相似,大厅里居然有这么多貌美的姑娘。他又忽然想起昨天中午娘子在花千楼时那惊世骇俗的言论……
心里咯噔一声,他觉得,他们还是回去睡觉更好!
“别叫我娘子,叫我……‘哥哥’……”冷凝霜低声道。
“为什么?!”白兔高呼。
她明明是他娘子,就因为换了件衣服,她就改性别了?再说了,凭什么他要叫她‘哥哥’,他是她相公,就算要叫,她也该叫他‘哥哥’才是!
好像跑题了……
“娘子,咱还是回去吧。”他拽住冷凝霜的袖子刚想往外边拖。
就在这时,一个披着粉纱的妙龄女子迎了上来,优雅地福了福,轻声笑道:
“二位公子里边请,是想在大厅坐坐,还是想去楼上的包厢安静地歇息?”
白兔还没回答,就在这时,只见大厅左边一排观景式镂花连墙折窗门外先是走出一个垂头丧气的年轻男子,之后一名身穿红裙的窈窕美人走进来,启朱唇,对着全场黄莺出谷般清脆地笑道:
“朱公子败!还有没有人敢来挑战如幻公子?”
“如幻公子?”冷凝霜一愣,笑问粉衣女子,“怎么回事?”
“是这样。我们蝶梦山庄的东家谢三爷的两位朋友早先在一起对弈,其中一位燕公子输给了如幻公子,燕公子就下了赌注,只要今晚能有人和如幻公子对弈一盘获胜,便可获得一千两银子。已经八个人来挑战,全部只出一子便落败。”顿了顿,粉衣女子笑问,“二位公子风度翩翩,想必棋艺不凡,要不要去试试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