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宛飏有预感来到这儿肯定能碰上冷凝霜和白兔,但真正看见这两个人站在并蒂树下共同许愿抛许愿牌,心里还是有点不愉快,嘲讽道:
“拜花神、抛许愿牌,没想到冷娘子你居然也有像女人的一面!”
“从身体结构上来讲,我本来就是个女人。” 冷凝霜淡淡笑答。
谢宛飏哼了一声,花公子立刻粗着嗓门惊讶地问道:
“谢三儿,你认识这两个人?”
谢宛飏对这个称呼满头黑线,但还是好声好气地回答:“他们是在下的朋友。”
“谁是你的朋友?我和娘子跟你又不熟!”白兔冷冰冰地吐槽道,让谢宛飏脸黑了黑,白兔也不理他,对着冷凝霜笑眯眯地说,“娘子,时辰不早了,咱们去吃百花宴吧?”
冷凝霜还没回答,燕公子先开口笑道:
“二位要去花千楼吗?正巧我们也要去,一起同行如何?”
冷凝霜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因为他们是谢宛飏亲口承认的朋友,所以好奇他们的来历吗?
她漫不经心地说:“我们走着去,你请自便。”说罢,拉着白兔率先走了。
燕公子高深莫测地笑了笑,摇着折扇跟上他们,前往花千楼。
花千楼就在花神庙的斜对面,是白浪屿最大的酒楼,每到花神祭都会推出一款百花宴,就是用各种时令鲜花做出的花式宴席。其实不过是借花神祭博个噱头,但因为名气很大,因此成了来参加花神祭的人必须要品尝的美食,没尝过百花宴就等于没参加过花神祭。
午时已过,花千楼内依旧座无虚席,训练有素的小二热情地迎上来招呼,在看清谢宛飏和谢宛翔后。变得越加恭敬起来:
“三爷四爷,包厢已经准备好了,小的前头领路?”
谢宛飏看向燕公子,燕公子却偏过头对冷凝霜和白兔温和地笑道:
“二位,看这花千楼客人这么多,恐怕已经没有空位了,不如一起吧?”
“公子请客?”他既然这么提出来,就是不容许他们拒绝。
“自然。”燕公子笑意更深。
“好啊。”冷凝霜爽利地应下。
不愧是丽州首富的家业,二楼的包厢装潢极为豪华,一水的青花玉石地砖。红顶雕花梁木。一扇巨大的山水屏风将包厢分为两部分,内室一方罗汉软榻,外室垂挂剔透的珠帘。一只粉彩牡丹纹瓷瓶里插了几枝红杜鹃。红艳艳的很是好看。
当地摆了一张黄梨木团圆桌,周围还有几把竹椅散落在四周。
凡是没进来过的都会为这华丽的装潢惊叹一下,除非是特富贵的人,比方说进来的这几位。然而跟着他们进来的冷凝霜和白兔却硬是眼皮都没挑一下,极其淡定地坐下了。倒是惹得其他几个人全挑起眉梢。
主子前来,连菜都不用点小二就麻利地端上来一道又一道令人垂涎欲滴的精致菜色。汉国驰名的国酒醉仙酿在酒壶里散发着极美的香味,却被络腮胡花琪闲太淡,一个劲儿地嚷嚷:
“你们这汉国的酒跟水一样淡,就是不如我们华国的芙蓉醉,那才是男人喝的酒。够辣够烈才够味儿!”
谢宛飏脸上只是笑,心里却暗骂这个莽夫,居然当着别人的面自己把华国人的身份给说出来了!
抬眼望向冷凝霜。一看之下,这位居然像没听见似的端坐在那里,静静地吃着青菜。姿态虽然够优雅,举手投足虽然够大家风范,可她吃饭怎么像小鸟似的一点一点地啄。仿佛这一桌子的美味佳肴压根就不吸引她。
实在看不下去了,夹起面前的兰花肚丝放在冷凝霜碗里。微笑道:
“别太拘束,多吃点。”
冷凝霜盯着碗里的肚丝皱皱眉,白兔见状,夹起来塞进自己的嘴里,在谢宛飏火大的目光下淡定地咽下去,道:
“娘子不吃内脏。”
“女人就是矫情,等上了战场饿你两天你就什么都吃了!”花琪不屑地撇撇嘴。
冷凝霜笑笑,也没反驳。
谢宛飏哼了一声,又夹起一块桂花排骨,继续放在冷凝霜的碗里。
冷凝霜夹起排骨翻了两下,白兔见状夹过来放在自己碗里,排骨炖得很酥烂,他用筷子很轻易地就将骨头剔下来,把肉分成小块,再夹回娘子的碗里。
满桌子人全都看得眼眉抽抽!
好吧,冷凝霜承认这是她的坏毛病,这毛病的养成跟前世有莫大的关系。当年她在冷氏“逼宫上位”后,曾一度因为压力过大而患上轻微的厌食症,之后她开始觉得吃饭很麻烦。既然吃饭都嫌麻烦,那吃带壳的和带骨头的就更觉得麻烦了,所以她干脆不吃。
对她来说,吃饭不是满足口腹之欲,而是为了维持基本的生命体征。
后来照顾她生活起居的冷飒实在看不下去了,往后只要服侍她吃饭,带壳的带骨的一律提前剔除。外出应酬,偶尔碰到没处理好的食物,冷飒也会挽起袖子全权代劳。
于是这个坏习惯就养成了。
白兔发现了她的这个毛病,于是去骨头的任务就由他全权代劳,因为在他心里,不吃肉就等于短命。
“白公子和夫人伉俪情深,真让人羡慕。”燕公子笑吟吟地说,顿了顿,问,“白公子一看就是出自诗礼之家,应该已经考取过功名了吧?”
试探果然开始了!
白兔把头摇了摇:“没考过。”
燕公子一愣:“为什么,白公子不想做官?”
“我干吗要做官?”
好简单的反问,干吗要?
干吗要呢?
燕公子呆了半天,将目光投向老僧入定似的冷凝霜,笑问:
“白夫人难道不希望尊夫能够考取功名?”
“现在这样就很好。”冷凝霜淡淡回答,顿了顿,抬起眼,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所以对我们来说,权贵就像是走夜路时突然看见的一大块金子,让人好生为难。”
“夫人是想说和我们同席让你觉得很讨厌?”就在这时,一直坐在燕公子身旁始终一言不发的绝美男子,勾起线条完美的嘴唇,温和却犀利地淡笑着问。
他在笑,带着一丝慵懒的笑容完美得令人消化不良,可是他那双黑不见底的眼却不见一丝笑意。
冷凝霜望着他,眯起眼眸,微微一笑:“公子还是第一次开口说话呢。果然声如其人,完美得让人窒息,我与公子同席又怎会讨厌。欢喜还来不及。”
可她的眼神却一点也看不出她很欢喜。
燕公子笑着介绍道:“这是我七弟,和尊夫的年纪差不多,从小就老成,平常不太爱说话。”
冷凝霜笑笑。
谢宛飏趁机忙开口把话题岔开。
酒过三巡,冷凝霜无心饮食。慢慢地啜着一杯兰花茶。在外人看来,总觉得她就连喝茶都像只小鸟。
花琪这顿酒喝得还算高兴,得意忘形之时,乐呵呵地用左手牵起如幻公子的手,一边用右手笑眯眯地给他夹菜,一边满怀关心地说:
“小如儿。来,多吃点,你太瘦弱。要多补补身子才行!”
大庭广众之下,一个男人被另一个男人轻薄,虽然其他人早已见怪不怪,可如幻公子还是满脸涨红。尤其是看见白兔和冷凝霜略略一挑眉,更觉不自在。冷声道:
“放开!”
“怕什么,这一桌子。别说这一桌子,就连整个华国,谁人不知我花琪倾心于你?这早已是天下皆知的事,你有什么可恼的?!”花琪霸气冲天地说。
哪知他越是如此,如幻公子就越火大。
冷凝霜就坐在他对面,被女人知道这种事,他作为男人更觉得丢脸。
花琪终于发现如幻公子的眼神似乎很在意冷凝霜的态度,心里开始怄酸,瓮声瓮气地对冷凝霜道:
“你这个女人,已经有相公了,别总是盯着老子的小如儿看。老子知道你们这些女人看不上这种事,可老子就稀罕小如儿,老子就是从此再也不稀罕女人了,你爱怎么想怎么想吧!”
男人对男人表白,就算大家都知道花琪的取向不正常,但作为正常男人,听见这种告白还是觉得难以接受,胃里很不舒服。
冷凝霜却没想到那样一个粗鲁的汉子居然会说出这么细腻的情话,噗地笑了:
“你们两个的事,与我何干?”
花琪愣了一愣,他是个武夫,对理解这种拐弯抹角的话不太在行,虽然觉得冷凝霜没有恶意,可他的心底深处果然还是过分在意这件事的,瞪起铜铃一般的眼睛,粗声粗气地道:
“我知道你们女人对这种事觉得心里很不舒服……”
“我没觉得不舒服啊。”冷凝霜眉一挑。
“你不用嘴里一套心里一套……”
“不就是男女都行吗?”冷凝霜笑盈盈地道,“我也男女都可以。”
噗!
噗!
此话一出,谢宛飏和白兔一口茶全喷了出来。
“咳咳……咳咳……”
燕氏兄弟被茶水呛得不同程度地开始咳嗽。
花琪更是瞪大了一双铜铃般的眼。
如幻公子震惊地看着她。
这个女人……她在说什么?
冷凝霜依旧眉眼含笑,也不知她说的是真是假。
过了一会儿,花琪畅快地一把巴掌,哈哈笑道:“你这个女人真有趣!老子收回之前说过的话,你不是矫情的女人,老子喜欢!”
冷凝霜淡淡一扬眉:“我不喜欢络腮胡男人。”
“无妨!老子稀罕你就行了!”花琪哈哈大笑,笑得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