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雪晴昏昏沉沉睡了一夜,正是难受的时候,整个脑袋嗡嗡的疼着,她艰难地爬起床,才撑着要起来,就无力地倒在床上。
“主儿,您怎么样了?”
耳边传来翠儿着急的呼喊声, 雪晴只觉得越发遥远,仿佛在天边似的,下一刻便跌落到黑暗里,翠儿想要去寻找曾经为主儿诊治的章太医,
却被芳菲按住了手。
“姑姑?主儿她好像发烧了,奴婢得赶紧找太医去呀~”
“翠儿,章太医是皇上、皇后御用的太医,轻易请不来,你这样,去太医院寻一位年轻没有什么背景的,医术过得去的太医来为主儿诊治。”
“是,姑姑,奴婢这就去。”
“擦亮你的眼睛,好好看看哪个太医能用,知道吗?”
“是。”
翠儿得了芳菲的指点,小跑着去太医院求助,她还记得避着人,免得新人昨儿晚上侍寝,今日一早主儿就巧合地病了,被人知道,还以为主儿容不得人呢。
待雪晴醒来时,正想要说话,就被一勺苦得能让她原地晕过去的药塞进嘴里,她皱起脸:“好苦啊,这是什么~”
雪晴被皇帝养得很好,本就是如春风一般柔和的性子,更是越发地不自觉地撒娇。
“娘娘,卫太医说,您心悸受惊,加之昨夜吹了风,又一夜没睡好,便得了风寒,需要好好静养呢。这药虽苦,但是老话说苦口良药,您要不就一口闷了吧?”
“好,我一口喝了。你可别一勺子一勺子喂了,太苦、太折磨人了!”
雪晴皱起小脸,昨儿还想着去太后那儿请安呢,没想到这副柔弱的身体只那么被吓着,生个闷气而已,第二日便起不来床,
是她高估了自己。
然而,就正如芳菲说的那样,以后的日子,有得熬了!若不放宽心,在这后宫之中如何度过这漫漫长夜?
皇帝一连七日召莞常在侍寝,一时之间莞常在风头无两,直接成了后宫新进小主中的第一得意人。
即便是荣嫔盛宠至此,也成了曾经。
雪晴是告了病假的,因此雪晴不知莞常在有多伶牙俐齿,怼得华妃心肝疼,
“又是一个荣嫔,莞常在这小贱人,竟然敢挑衅本宫,谁给她这个胆子了?!”
翊坤宫里,华妃暴怒得在殿内砸东西,博古架上的,茶几上的,只要顺手能拿到的东西,都被华妃砸了个稀巴烂,
她还不解恨,又狠狠地把桌子椅子给弄倒在地。
过了好一会儿,华妃才平复过来。
“娘娘,莞常在不过是仗着皇后娘娘抬举,皇上偏爱,才如此恃宠而骄,您何必在莞常在盛宠的时候对付她,平白惹了皇上不痛快呢?”
曹贵人见华妃心中的那一口气出得差不多,她才施施然开口,莞常在盛宠是真,可也仅仅只有宠而已吧。
她见识过皇帝如何对待那位荣嫔娘娘的,不过区区一个宫女,半年不到就被抬举成了嫔,独住一宫,如今皇上不过是连宠甄氏七日,
哪里值得华妃娘娘如此大动肝火呢!
“甄氏那女人伶牙俐齿,比荣嫔还要讨厌,好歹荣嫔从不曾让本宫如此生气!都是贱人…本宫定要她们好看!”
华妃心里已经想好了无数种折磨人的法子,就等着寻找机会一一实施,一个甄氏伶牙俐齿,一个高氏狐媚惑上,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确实该给她们个教训,可是华妃娘娘,皇上的心意才是重中之重,如今趁着荣嫔告病,您何必与甄氏争一时痛快,皇上的恩宠才是最要紧的。”
曹贵人的话,瞬间让华妃眼前一亮,她看向丽嫔:“荣嫔的病怎么样,可保证万无一失?”
“这是自然,保准神不知鬼不觉呢,待荣嫔再吃上半月,保准这辈子也别想好起来了。”
丽嫔幸灾乐祸地拿帕子抿嘴一笑,一张艳丽的脸蛋被那刻薄的笑容生生毁了七分,曹贵人一听,心道糟糕。
“娘娘,此时对付荣嫔并非明智之举啊!”
华妃不甚在意地看了曹贵人一眼:“有何不明智的,是你说的,等荣嫔失了宠,再好生磋磨一番,如今本宫又不是要了她的命,只不过是让她跟端妃那老贱人一样,别出来碍眼而已。”
从前还觉得曹贵人机灵,如今再看,不过是个胆小如鼠的破落户罢了,还比不得丽嫔机灵会办事。
“就是,荣嫔失了宠,病了也没见皇上去瞅瞅,一个劲地宠幸甄氏。曹贵人,你放心好了,新欢在前,荣嫔如今容色凋零,即便荣嫔死了,皇上也不会动容的。”
丽嫔扬起一抹艳丽得快要凋零的笑容,自信地看了一眼过分谨慎的曹贵人,华妃让她给荣嫔下虚弱的药,她偏不,
她给荣嫔下了大寒的血枯草,再过一段时间,荣嫔那一张引以为傲的小脸蛋便会如鲜花凋零,不仅如此,那贱人不是喜欢弱柳扶风楚楚动人吗?
那她就让这小贱人比端妃那药罐子还不如,便躺着吧,别爬起来争宠了!
到时候,下去见阎王爷的时候,再搔首弄姿吧。
“华妃娘娘,丽嫔娘娘,你们…”
曹贵人一听,心道糟糕,她着急地皱起眉头,即便要让人失宠,也不该在没有打探虚实的情况下,冒冒然行动呀。
“好了,别这样瑟瑟缩缩的了,做都做了,怕什么?真要有什么事儿,本宫一人做事一人当!”
丽嫔自信地笑着,曹贵人抿了一口茶,若非丽嫔家世好,她都不带这人玩了,傻的要命。
曹贵人无奈地挤出一抹笑容:“娘娘…说的是。”
按照时间线,荣嫔必然不可能与皇上生分,荣嫔入钟粹宫之前,那可是在养心殿直接去景仁宫请安呢,如何会惹恼了皇上?
也就丽嫔这没脑子的,以为入了钟粹宫就是失宠,如此急不可耐,当真愚蠢,若她有丽嫔美貌,如今早就扶摇直上了,何至于屈居小小的贵人位置。
钟粹宫里,雪晴坐躺在软榻上,静静地喝着红枣燕窝粥,神色莫名。
卫临的开的是系统鉴定过的好方子,可她喝了以后第三天不仅没能好转,反而身体状况急转直下,
到如今,大热的天儿她盖着棉被还嫌冷,坐在太阳底下晒太阳连一滴汗也没有,这其中一定有问题。
从她察觉到有问题的时候开始,便让芳菲姑姑与林公公两个私底下排查,至于那药,
都被她一一倒在了花盆里,可即便是这样,那大寒之物还是让她越发难受,小时候落水受的寒气,似乎被诱发了出来,
她猜测要不是华妃干的,要不就是皇后干的,新进宫的嫔妃还没那么大的能量,而其他嫔妃,手伸不了这么长。
可是,钟粹宫里的奴才都是被下了忠心符的,怎会...
雪晴把碗放到旁边,看向旁边在做荷包的翠儿:“翠儿,咱们这宫里可有这几日新进的宫女、太监?”
“主儿,前两日你病得昏昏沉沉的,许是您忘了,咱们宫里有三、四个宫女被抽调到了御花园去洒扫,过后,黄公公见您病着,身边离不得人,便又从内务府里调了两个丫头过来,芳菲姑姑让她们到院子里干粗活。”
翠儿放下手中荷包,起身给雪晴掖了掖被子,都已经好几日了,皇上都没来过钟粹宫探望主儿,若非是芳菲姑姑调教得好,恐怕如今钟粹宫的宫人早就已经四散了。
这后宫就是如此拜高踩低,据说莞常在那边倒是热闹,后宫里的人都在找莞常在那边的门路呢。
雪晴被翠儿扶到床上,疲惫地闭上眼睛:“原来是这样,翠儿,我有些冷,你再拿个被子给我盖上吧。”
“是。”
这药阴损,若她当真不警觉,喝上十天半月,她这身子便大罗神仙也难救了,背后之人当真歹毒,如今喝了三日,这药虽不致命,可她大热天的冷成冰块,想也知道到了冬日不知得多难熬!
放了皇帝七天自由,让他跟莞常在卿卿我我,他还真的就不曾来过她这儿,当真是个真男人,嘴里说得快要出花儿来,比蜜还甜,实际上...
哼!
不过,这回她还真的不能先低头,若低了这一头,咽下这口气,以后她便要无数次退步,凭她的容貌,若不是在这紫禁城里,到哪儿不受宠爱?
既然他非要断了她的路,那他就只能把她捧在手里,放在心里了。
“翠儿,芳菲姑姑呢?”
雪晴藏进柔软的被子里,看向给她落下纱帐的翠儿,翠儿说:“姑姑在外头呢,跟林公公两个在悄悄排查。”
“让姑姑跟林公公盯紧那两个新来的宫女,另外咱们钟粹宫靠近御花园,地方大的很,让他们沿着宫墙四处走走,看看有没有些什么砖瓦脱落,找找线索。”
“是。”
这时候,雪晴想到了苏培盛,换做从前,皇上早就来寻她来了,如今却数日不曾来,必然就是身边人不提点作为,皇上他想左了。
这时候,她想到了两个人,其中一个便是那位得到皇帝敬重,在御前很是得脸的芳若,而另外一个便是苏培盛。
可是...她自问对苏培盛并不差,问题究竟出在哪儿,才让这人对她不闻不问,连半句都不曾提。
不对,苏培盛可是陪着皇上从小一起长大的,
苏培盛可以不顾她的心意,却不可能不顾皇上心意,可若当真如此 ,连皇上的心意都不顾,就更有趣了。
不管如何,得让他主动记起她才行,那就...从一个梦开始吧~
日渐黄昏,天边霞光万丈,黑暗一点一点笼罩,养心殿里早早便点上了灯,一顿晚膳过后,皇帝靠坐在软枕上看书,只是这书横看竖看,密密麻麻的字体仿佛造反一般,他横竖是看不进去了。
旁边的莞常在正陪在他身边,给他削苹果,本该是平和安宁的陪伴,一如纯元在时那样,
可是他总是想起那个倔强的女人,出了养心殿就像是个脱缰的野马,一去不回,连差人来道一声安都不肯,都这么多日了,她难道就一丁点也不想他吗?
还有苏培盛这老货,怎么回事,平日里不是最会揣测他的心意吗?
怎的,现在失灵了吗?
“皇上,可是有心事?”
甄嬛见皇帝皱起眉头,看书也是心不在焉的模样,本想着荣嫔这几日没有伴驾,没有在皇上面前露脸,这本该是她的机会才是,可眼下皇上显然是不肯与她多说几句,连正常沟通都不能够,
怎能交心呢?
若她不能切切实实地得到皇上内心的动态,如何能够犀利地一语中的,显示她的才华,成为后宫里独一无二的存在呢。
皇帝抬眼看了莞常在一眼,便再次垂眸:“莞常在,这苹果削得不错,便赏给你了。”
“谢皇上赏赐。”
甄嬛知道,这是皇上要她闭嘴呢。在这时候,甄嬛便擦了擦手,开始拿起绣帕绣了起来,从前她厌恶玉字,觉得俗气,便改了,后来觉得女红不该是她这样的才女专注的,
便求了母亲,让她不必拘束在女工里头,谁想到,如今进了宫,学问便已经是无足轻重里头的不足道哉,而女工却成了充当门面的扛把子,
她这几日在养心殿里本想看看书,谁知皇上压根就没让她乱碰那放置了一本又一本的书籍,只能拿着帕子博一个温婉动人。
可明明她就见到书架上有些用来打发时间的才子佳人的故事,怎的就不给看了。
她蓦然间想到了这几日里,每每到了半夜时分,她翻来覆去睡不着,听到皇帝嘴里呢喃“雪儿”!
明明皇上对她的情意做不得假,眼神是不会骗人的,皇上定是对她情根深种,若非如此,怎会屡屡赏赐贵重之物,对她千宠万爱,日日召她伴驾,除了早朝以外,片刻不让她离开呢?
可是,那一句呢喃,让甄嬛心里平生出一股浓浓的对自身吸引皇帝的不自信。
皇帝的心思哪里是如今虽聪慧却并不曾经历许多的甄嬛能够想透的呢,
一连七日得见菀菀,足够皇帝缅怀亡故的妻子,一解思念之情,到今日为止,他心满意足了,可在这心满意足之后,他的内心升起了对那个倔强的女子的思念,
她在钟粹宫里过得好吗?
有没有按时吃饭,他没去寻她,那些个奴才有没有给她脸色瞧,她可过得舒心 ...
昨夜梦里,他梦到了与她一块站在花园里,漫天的萤火虫如星光点点,明明灭灭,梦幻一般,她则扬起灿烂的笑容,拉着他的手撒娇,
可不等他说些什么,就被她推开了,
梦境里,她痛骂他言而无信,说出来的话就是在放屁,说好一辈子对她好,结果却不来探望她,她还说...
好冷!
可明明是夏末初秋的日子,秋高气爽,如何就冷了呢?
矫情的女子!
等她主动寻来,到时候,他可得好好拿乔一番,拿捏拿捏她,看她下回还敢不敢一去不回头,对他不闻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