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线黯淡看不到表情，但白眉的情绪颜色许若尘知道得一清二楚。
看着眼前这张与从前一样好看的脸，她闭了观色。
不知怎的，不太想对他用。
她思绪飘得有些远，忽然笑道，“你爱我什么？”
白眉微微一怔。
“爱我心善温柔？”
“爱我貌美？”
“爱我法力高强？”
许若尘每问一句，白眉的心就跟着颤一下。
这是他曾在夕纭山说过的话。
那时，他不明白为什么说了这些话后，陌尘会生气，因此将这些话反复琢磨了很久，以至于都深深刻在脑海里。
可她为什么都记得，明明是不爱听的话。
……不，她不是不爱听。
她只是用观色，看懂了他那时的真正意图。
他骗过她。
所以，她不会再像“许若尘”时期，因为肌肤的小触碰就紧张，因为收到小礼物就兴高采烈，因为他一句“我爱你”就会红脸。
她已经……不再信任自己。
面对许若尘的咄咄逼问，白眉如鲠在喉。
爱她什么？
她的一颦一笑，她藏着无尽情绪，如星尘般的眼睛，她那双会打游戏弹钢琴的灵活的手，她耍小聪明的狡黠，她羞涩时的紧张……不管她做什么，想什么，说什么，他都爱。
可说了，她就会信么？
刚刚他说的那些，她似乎就没信，还想和他拉开距离。
“白眉，这个问题你不用回答，相比之下，我更想知道另一个问题的答案。”
“什么问题？”
“……为什么没有相信夕纭是神女？”
夕纭作为晨星，常年伴身，的确知道自己很多事情，如果不是她想起来，夕纭要冒充自己几乎不会有破绽。
“……”白眉想了想，才缓缓开口，“那天做完池鱼笼鸟任务后，我去找过夕纭，她跟我说了很多神女……你的事情。”
“她说，我从陷阱出来的时候，你也来了夕纭山，因为和其他妖怪缠斗受伤，没能直接把沉星给我……我遇到你之后，却直接拿走了。”
许若尘记得这事。
她的目的，本就是让他理所当然的偷走沉星，可当白眉真就这样走后，她却有些失落。
然而，她受伤虽然是假装，他好歹也护了“气息奄奄”的她三天三夜，后来也没做过多纠结。
她那天当然不可能带着晨星去见白眉，“受伤”这事夕纭不知道，她以和妖怪缠斗为由，告诉天界她滞留夕纭山的原因。
但夕纭这么告诉白眉，完全没毛病。
除非……
许若尘想到什么。
果不其然，就听白眉道，“我那时就知道，你没有受伤。”
他明知她没受伤，还是守了三天？是为了探寻她这么做的原因，好确定自己能拿走沉星？
白眉一说完，就又抬头看看常青树的树叶，低头看看池塘边的小草，就是不看许若尘。
……难道那时他这么做，是单纯的因为，想在她身边，多呆一会儿？
所以，她以前并不只是一厢情愿——
许若尘不敢这么想。
一这么想，她心就会咚咚的跳，抽抽的疼，脸上，会绷不住。
“呵呵。”还是没绷住。
白眉：？？？
他解释错了？
许若尘笑什么。
是冷笑？假笑？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她态度不明朗，搞得他心里没个底，以至于无法准确判断。
算了，反正以前，他什么弱智样她没见过。
“你不相信我说——”
“我相信你。”许若尘打断他，“在现世，你为我做了不少事情，也救了我很多次……你的告白，我也相信。”许若尘顿了顿，“我只是需要时间接受。”
“好。”
那就好。
那就够了。
她并没有判他死刑。
“嗯，再过两天我得去学校。”
以前觉得没什么，现在，一说“学校”，许若尘总觉得奇怪。
仿佛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非要装嫩说“我去上学啦”。
见许若尘表情怪怪的，白眉不知道她又在琢磨什么，便道，“到时我送你去。”
“不用，家里司机会送。”
“……好。”一个字挤得很艰难。
“不过还有两天时间，我们可以去好好玩一玩。”
“……我们？”两个字问得很诧异。
“嗯，之前身体没好，整天家里蹲，想出去走走，看看电影，逛逛衣服，吃好吃的，游乐场也可以……”许若尘揉揉眼睛，似乎有点发困，“你陪我吗，小猫妖？”
“我陪你。”三个字回得很迅速。
“那好，明天十点，云天商场见，我先回去啦。”
许若尘蹦哒了两下，意识到形象不对，脚步又缓下来，回身对白眉挥了个拜拜，又摸摸自己的肚子。记忆是恢复了，肚子还是会饿，好像还没吃晚饭……
看着许若尘的背影，白眉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随即，脸色又凝重起来。
许若尘今晚的态度，飘忽不定，就算是因为恢复，也太过异常。
……她在瞒着他什么？
……
翌日，早上九点，许家。
许若尘房间里，床上铺满裙子衣装。
“这件怎么样？”
“还行。”
“会不会太素？”
“还好。”
“要不穿这件，更有女人味。”
“可以……你和他不是约的十点么，不怕迟到？”许清浅一边看着《三国演义》一边对许若尘道。
“来不及了就瞬移过去。”
“任性。”
“最后的放肆嘛。”
“……你确定要这么做？”
“确定。”许若尘最终换上一条稍显身材的连衣裙，套上外套，坐到梳妆台前开始化妆，“我要不要变成以前的样子，漂亮一点？”
“不用，你怎么样他都喜欢。”许清浅把看了五分之二的书合上，“我还是要提醒你，这么做之后，没有回旋余地……你会魂飞魄散。”
“我知道。”许若尘擦完脸，准备上底妆，“所以这两天，我才要好好和他在一起。”
“我不建议这么做。”许清浅走到许若尘身后，“他只是奉他主子命令找魅魂碎片而已，并不是找不到就会死，何小剑不也活得好好的？”
“……他不一样。”许若尘停下手上的动作，他答应了，就会去做，“我不想让他做选择，更不想那个选择，不是我期待的答案……他总有一天会想起来。”
就像她一样，被封存的记忆，总有冲破牢笼的一天。
于是昨日，在醒来之后，许若尘进行自我观色时，发现了被逆行移影术，被他的心元所包裹，隐藏在深处的另一样东西。
她终于明白，地震时，白眉为什么还要封印他自己的记忆。
为什么观色会突然消失。
为什么后来一直体弱。
为什么仅靠逆行移影术，就能救她五脏六腑全损的凡人躯体，和三魂七魄不全的神女之灵。
那天发生的地震，根本不是天灾，而是因为有一场大战。
所有一切都有了答案。
——魅魂碎片就藏在她体内，提供着她所需要的灵气。
包括，活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