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万年。
许若尘意识到自己看白眉的眼神有这种倾向时，偏开头。
“小晓他们……”许若尘看向许清浅。
“都没事。”应声的却是白眉，“莫小晓在地下室睡着，楚扬他们也在往回赶了。”
刚刚收到步光传来的信息。
前两天，在白眉的授意下，飞羽偷偷将许若尘送到许清浅安排好的地方，藏了起来，而后，飞羽赶去和楚扬汇合，成功逮住何小剑和另外几个小喽喽。
许若尘看了一眼血液随着手指往下流的白眉，心中生出不忍，转头对许清浅道，“姐——”
“你俩谈，其他我处理。”在听不听八卦间徘徊了一小会儿的许清浅，最终挪了脚步。
……
那个她曾躺着，被白眉封闭了的房间，不过是个障眼法。
……
天色渐晚。
小区本就人少，如今更显安静。
许若尘漫无目的的沿着小路走着。
她醒来时，五味陈杂程度，不比白眉来得少。
她想象过自己是神女的可能，可当这事真的发生时，仅仅只是片刻回忆，就让她情绪一度不能自已。
神界，夕纭山，白玉林……
陌攸，玄溟，素禾，伏音……
还有晨星，沉星……魅魂碎片。
原来，碎片是她带到这个世界来的，她才是撕开这条时空裂缝的罪魁祸首。
原来，她会观色，不是上天的恩赐或者劫难。
原来，她会唤醒白眉，并不是意外。
她原本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凭着一个声音，就生出无可救药的喜欢。
原来……她很早很早以前，就对他动心了啊。
这一直被压抑的感情，在丢掉记忆丧失灵气的现世，迅速生长，而在重新遇到他的那一秒，就喷涌而发。
眼泪先于意识落地，一会儿哭，一会儿笑……
还想见他吗？
……为什么不？
他根本不喜欢你，他只是为了偷法宝。
你特地去夕纭山，装作受伤，送他沉星，他毫不犹豫的就拿走了，把你丢在那里。
……可是他守了我三天。
三天而已，那是为了测你到底是不是真的失去战斗力。
你看，你救了他，他也不感激你，一句话没说，就连夜逃走。
你受罚时，他也没来关心你，还嘲笑你，说你是个连凡人都比不上的落难神仙。
他说，不喜欢你给他取的名字。
……可是，他用到了现在。
一切的不确定情绪，都不能影响许若尘唯一明确的态度。
——要护着他。
不能让他，在这世间消失。
许若尘赶去了白眉那里……
……
现在，白眉就在她身后，一直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她走，他就走。
她停，他也停。
恢复了记忆，可许若尘始终只是凡人之躯。
冬日夜凉，她有点冷。
她再次停下脚步，长长的呼出一口冷气，这时，身后却多了一件外套。
许若尘转过头，怔怔的看着手刚离开那件外套的白眉。
前一个星期，她故意呼出冷气说着好冷好冷的时候，白眉的第一反应，还是用自己也冻僵的手，去凉她的脖子。
然后引来许若尘一阵枕头狂揍，说要毁掉外面的小花花。
最终，白眉给她泡了一杯暖热的牛奶才罢休。
回忆莫名，即将盈眶的眼泪，更是莫名。
她明明已经多了那么多久远而沧桑的记忆，为什么还会这么轻易，就被他撩动心弦？
相比她，他……明明只是一只不谙世事的小猫妖。
许若尘转回头。
她想说点什么，可白眉没问，她不知如何开口。
“沉星需要我的血，还要夕纭，也就是晨星的灵为引才能修复。”
“……嗯。”
他一定猜到了，他本就十分聪慧。
“之前，我即将羽化，陌攸带着魅魂碎片过来，所以我来了现世，碎片也遗落在此。”
在听到“羽化”二字时，白眉的心狠狠的痛了下，但最终，他也只轻轻“嗯”了一声。
“前两天，我碰到沉星盒中的紫光。”所以都想起来了。
许若尘没再继续往下说。
这些，白眉都能推测到。
她想和他多说说话，可又仿佛想离他远远的。
这种矛盾的心理，让许若尘实在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去面对他。
星空之下，二人沉默良久。
“现在觉得，现世的星星……好丑。”许若尘忽然抬起手，张开五指，透过缝隙仰望天空，“不如我做的好看。”
白眉静静的站在她身后，神色在微弱的路灯下，晦暗不明。
半晌后。
“……许若尘。”
“不叫我神女大人了？……小猫妖？”
“……”
“白眉，我直说，我很乱。”许若尘收回手，面对他，“我不知道该用什么身份面对你。”
“如果像以前一样冷着脸对你，我会憋不住想笑……可像之前那样对你成天笑嘻嘻，我也做不到。”
白眉能够理解许若尘的心情。
她曾做过那么多事情，遭了那些罪……可他那时，非但没有陪着她，帮着她，还曾对她冷嘲热讽，冷眼相对。
他不奢望，她还会对自己一如既往。
“我俩之间的恩怨是非……好像也没什么是非，都是互不相干，一厢情愿。”许若尘又道，“……我们不如先分开一段时间，等各自冷静下来，好好想想我们的关系……还需不需要有关系，怎么样？”
黑暗中，白眉半天才压着嗓子，应了声，“好。”
“嗯，那好……我现在回许家，你……随意。”
许若尘说着就走上青石板小路。
她刚走完这条幽静的林荫道，手腕就被那只修长有力的手给抓住。
“……怎么？”
许若尘对上白眉的眸子。
那双比星空更好看的瞳孔，在神界时，她不止一次梦到。
“我冷静完了……二十秒，很久了。”白眉的力道又紧了一分。
“许若尘，我不管你是许若尘，还是神女陌尘……”
“我会等你。”
”等你冷静完，等你理清楚，等你慢慢接受。”
“那天，你说，你连第一步还没走，怎么会知道之后的九十九步要怎么走。”
“那么现在，你即便一步也不走，这一百步……哪怕一千步，一万步，我都会走完。”
“走到你面前。”
“你退一步，我进十步。”
“你说，你不怕得到再失去的痛苦。”
“……我怕。”
“我怕失去你。”
“所以，无论如何，我会跟在你后面，走你走过的每一步。”
“如果哪天，你还会想问一问，我为什么跟着你……”
一直滔滔不绝的白眉，忽然停顿。
这完全不像白眉性格的情话，让许若尘无所适从。
于是她愣了愣神，鬼使神差道，“为什——”
“因为我爱你。”
幸好，夜色浓重。
看不到这只老妖怪，也会像情窦初开的男生一样忐忑，脸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