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那块坟地底下很可能埋葬了不少人。
“你以前住在山河配件厂?”封川问。
“不。出事那时我还没出生。命运真是个奇怪的东西,比如我奶奶在那场灾难前就死了,说不定也是一种幸运。”刘黛感概道。
“是场什么样的灾难?”封川继续问,其实他心里多少已经猜到了些。
刘黛摇摇头,不愿多讲。
逝者如斯,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活着的人还要继续。封川不再纠结山河配件厂的事情,转而问道:“对了,今天星期几?”
“九月九号星期五。”刘黛回答得很快,一年一度的日子她自然记得牢。
“不是九月八号星期四吗?”封川惊道。九月八号,才是他和“三A联”约定的日子。
“你记错了,今天九月九号星期五。”刘黛很肯定地说。
我记错了吗?我怎么可能记错!上个月中旬接到神秘人的邀请后,我一直都在为这次同“纹时联”的碰面做精心准备。我提前完成手头任务,我向上级申请休假,我和同事做工作交接,我购买火车票,我坐一天一夜的火车来到延城……
我怎么可能把这么重要的日子给记错了!
“你看看这,没错吧,九月九号。”刘黛指着车上的导航仪说,“还不信的话,你打个电话问问身边的朋友啊。”
封川依言掏出手机,电话自然是不用打了,因为他的手机屏幕上真真切切地标出“20××—9—9(五)”一行字。
年轻人的日常生活中,手机用来打电话、发短信、玩游戏、上网聊天、看小说,还可以看时间,但手机上的日期,确实很少会去留意。
真相往往令人痛苦,并非“纹时联”爽约,而是自己犯了错。
被“纹时联”放鸽子和放“纹时联”鸽子,哪种方式比较容易接受,封川自己也说不清楚。总之,他错过了生命中一次极其重要的机会,或许说是最最重要的一次机会也不为过。
此刻封川脑子里好像被塞进了一团乱麻,不,即便一团乱麻,仔细梳理的话还能找得到麻线的线头和线尾。而此刻的他,脑子好像被浆糊糊住了,完全没有头绪。
接到神秘人邀请的当晚睡不着觉,第二天就去向局领导申请假期,喝酒时拿出海神三叉戟徽章向身边的哥们炫耀,提前三天购买了去往延城的火车票……
火车票,对,火车票不会撒谎。那上面印有日期,我提前三天买了九月八号到达延城的火车票,绝对没有记错。封川将口袋翻了个底朝天,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出那张小小的纸来。
尽管没有佐证,但封川坚持认为自己自己不会弄错,他本来就算不上个粗心的人,何况自己如此重视的人生转折点。
也许只有一个解释可以合理说明这一切:九月八号那一天,悄无声息从封川的生命里消失了。
时间好似一条没有起点和终点的直线,始终绵延不绝,途中会产生断点吗?或者跳跃式的前进?
自从上了那列火车,封川身边不断发生超乎想象的事情,但无论哪件事都无法同时间的断点相比。生命中的某一天凭空消失,这无疑违背了自然规律。
不,时间没有断点,是有人通过某种手段将九月八号从我身边偷走,火车车厢、林荫道、广场、宿舍楼、坟地、厂房,其中的某一环节肯定埋有玄机。
首先的怀疑对象就是刘黛,她出现得很莫名。
“我见过你的相片。”封川说。
“那不是我,是我奶奶。这么说你去过奶奶家了,你怎么可以随便到别人家里去呢?”刘黛瞪了封川一眼。
“你们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门开着,我又要找人,所以就进去了,不好意思。”封川说。他当然猜得出相片中的人是刘黛的奶奶,但他想试试刘黛的反应,以期推测出刘黛的为人。
“哦,我有时候去打扫下,那锁坏了,我也懒得换。”刘黛轻描淡写道。
“普通人到山河配件厂是不是会产生幻觉?”封川问。目前不能排除幻觉导致自己在厂里面逗留一天却不自知的可能。
“我不知道,我从来没有过幻觉。可能某些人有吧,不然也不会出现那么多和山河配件厂有关的恐怖谣言了。”刘黛甩了甩头发。
“你每年都来吗?今天是什么时候到的?”封川注视着刘黛的脸部。
“一个小时前吧,具体讲不清楚。”刘黛低声说。
“今天去过厂房吗?”封川问。当前已知到过山河配件厂的人只有自己和刘黛,因此可以合理怀疑刘黛“检查”过自己丢在地上的背包。
“没有,你问那么多干嘛。”刘黛踩了脚刹车。看得出她已经生气了,只不过强忍着没有发作。
“嘿嘿,发生了一些奇怪的事情。我不是故意问那么多的,不好意思。”封川再次道歉。
雨势越来越小,白色轿车即将进入市区,刘黛放慢车速问,“你去哪?往哪个方向走。”
对呀,我去哪?这个问题还真得考虑考虑。就这么灰溜溜地跑回去上班吗?想想都不心甘,必须要把事情弄清楚才行。
延城举目无亲,当务之急是找个落脚的地方。大路拐弯处有家连锁经济型酒店,封川没多想让刘黛在酒店门口把自己放下来。
跟刘黛道声谢,封川径直走进酒店。拿身份证开间房,脱光湿漉漉的衣服,首先要打开笼头洗个澡。
温水从头顶浇下,有种分外舒畅的感觉。身体渐渐暖和,思绪也渐渐清晰起来。
毫无疑问,梦境里边的这几天,记忆是连贯的,因此关于消失的那一天,肯定不是主观上犯下的错误,很可能是客观环境造成的。
要找出九月八号消失的原因,就必须找出时间节点,到底是什么时候时间跳了一天,上车前还是上车后,到延城前还是到延城后?
温水缓缓流落,轻轻拍打着头皮与身体,很快,封川在豪斯瓦达城堡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