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套的家具、整齐的相片、挂在外面的衣服、尚未处理的剩菜,种种迹象表明,宿舍楼里的住户离开这里绝对不是因为搬家!
瘟疫、毒气、战争,是什么样的灾难让他们离开得如此匆忙?
还有,上吊死亡的那位,就没有人帮他收尸吗?
“纹时联”挑选的地方果然非同一般。
封川快步走到阳台上重重吸了口气,刚才在厨房里一直憋着,现在总算舒坦了些。阳台上的视野并不太好,厂房和宿舍楼之间的小山包遮挡住了封川的视线,在那小山包上,好像有一个白色的身影,一晃就不见了。
又是幻觉吗?封川举头眺望,眼角却扫到阳台角落里的一点深蓝。
小小的圆柱形的深蓝,封川蹲下拾起。那是一枚烟蒂,上面写着“玫瑰王”三个字。这种烟由本省一家纸烟厂出产——近几年才出产。
有人来过!封川扔下烟蒂快速向大门跑去,果然,门闩处有很明显的摔打痕迹,从摔打的方向可以判断,曾经有人从外强行破门而入。
骷髅上吊的那个年代,世界上还没有“玫瑰王”牌香烟,香烟绝对不属于房间的原主人,说不定就是最近几天的闯入者所留。
不过山河配件厂虽然诡异,但并非什么禁地,别人想来都可以来,因此无法判断扔下烟蒂的人是否隶属于“纹时联”组织。
“纹时联”!
废弃的宿舍楼太过惊悚,以致封川暂时忘记了此行的目的。看看时间,走到了十一点,同“纹时联”约定的时间已整整过去了一个小时。
而自己要找的人依然毫无踪迹。
难道“纹时联”爽约呢?
整个山河配件厂唯一可能指向“纹时联”的线索就只有那枚蓝色的烟蒂,封川走回阳台,脚底摩挲着烟蒂怎么样也理不清头绪。
掏出属于“纹时联”的墨色徽章,联想起上个月神秘人发出的邀请,封川心底的疑惑越来越重,邀请可能是假的;爽约的话,也并非没有这种可能。
总不至于连这玩意都是假的吧。
封川将墨色徽章移到眼前,看着浓浓墨色在徽章内部流淌,在此之前,他从未怀疑这块徽章的来历。
时近正午,可阳光较之早晨隐去了不少,之前笼罩在宿舍楼上方的那片云,面积扩大了好多倍,颜色也加深了好几重。
封川的视线依旧被厂房和宿舍楼之间的圆顶小山包阻隔,在那小山包上,刚才见过的白色身影再次出现,她背身站立着,身穿白色的制服,看身材应该是个女人。她出现的位置,恰恰是小山包的制高点。
她手上好像拿着什么东西,慢慢蹲下来。封川紧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心里盘算着,如果以最快的速度跑过去,她会不会还在那里。
她扭过头。
相隔这么远的距离,封川竟然看到了她的脸。
那感觉就好像封川眼前有一台相机,然后镜头突然拉近,给了一个特写……
这张脸,不久前封川才刚刚见过!
她长着尖下巴,大眼睛,眉毛俏皮地往上翘。尽管换了发型,但封川几乎可以肯定,她就是一楼相片里的那个女人。
眨眼间镜头又拉了回去,她拍了拍裤腿,漫不经心地站起来,然后沿着临时开凿的路离开小山包的圆顶,走向厂房那边。
这个过程中,她再也没有回头。
封川怔在阳台上,一股凉意缓缓爬上他的后背。白衣女人是鬼吗?他不相信。如果不是鬼,那又是什么呢?
“纹时联”吗?或许。
得,不管何方神圣,追上去总会弄个水落石出。
拔腿狂奔,经过一楼那户人家时,封川连续两次弹跳跃出楼道,他根本不敢在那个地方有任何停留。
不晓得是不是心理作用,冲出宿舍楼后封川觉得周围温暖了很多。高频率的奔跑相当消耗体力,封川的步幅越来越小,头顶的天空越来越暗,地上完全映不出他的影子。
狂奔到小山包,封川捂着胸口短暂休息。放眼望去,山河配件厂,不,整个这片土地都在极短的时间里陷入了黑暗。
突然,前方划出一道耀,轰!天地间一声震耳欲聋的炸响,炸得封川不由自主地双手抱头。
打雷时待在光秃秃的高地上无疑是件愚蠢的事情,必须赶紧找个地方避雨。去哪呢?山包上不行,厂子前的广场不行,林荫道更加不行。回阴森森的宿舍楼吗?绝不。厂子门口的传达室本来算个好地方,不仅可以避雨,还可以观察厂内的动静,但那里有铁将军把门,破门而入恐怕不太好。
使用排除法得出的结论是——能去的地方就只剩破败的厂房了。
又一道闪电划过,暴雨紧跟着倾盆而下,气势磅礴,笼罩了整个世界。来之前封川收看过延城地区的天气预报,预报说这几天以晴好天气为主,他怎么也想不到短时间内会发生如此剧烈的变化,因此根本没做准备。
幸好背上有个小小的包,顶起来还能遮住头上的一点点空间。以最快的速度冲进厂房,封川抹了把脸上的雨水,顺手将书包扔到地上。装在书包里的行李估计已全部湿透,当然现在也顾不了那么多啦。
厂房的绿皮门只剩下左边的一半,雨水拍打在门上啪啪作响。封川决定冒雨将剩下的半边门打开,因为厂房里的光线实在太暗。
由于生锈的缘故,铁质的绿皮门又重又不灵活,封川费了点力才将之推开。
相信很多人都有过类似的经验,当处在陌生的环境,又必须处理身前的事情,那么身后就会隐隐觉得不安。封川亦是如此,他忐忑地扭过头,心说该不会是小山包上的白衣女人躲在后面吧。
身后空空如也,稍远的地方隐约能够看见几台大型机械的轮廓。
封川脱掉衣服,使劲拧出一摊水来。光着膀子在厂房里四处搜索,没发现什么异常,也没有找到“纹时联”的踪迹。
他以前办案时曾经在一个厂区蹲点几个月,在他的印象里,制造业的厂房基本大同小异。但直觉告诉封川,这并非一个普通的厂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