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着火车站绕了半圈后,出租车突然加速,很快就驶出了闹市区。
一路上,出租车都在往北面前行,几乎没有驶入任何岔路。路面还是原来那么宽,只不过路上的车辆和行人越来越少,建筑物越来越稀疏低矮,在某个十字路口等待二十秒后,往前就再没有红绿灯了。
开到一个看上去像小集市的地方,司机把车停下来,对封川说:“里面有卖面具的,去买个吧,我等你,要不买副墨镜也行。”
“啊……”封川不晓得如何接话。真搞不懂司机那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这延城怎么回事?怎么弄得像那些不规范的旅游城市那样,开车的专门把外地人带到定点的地方去消费。
“因为你去的那地方很邪门,最好不要让里面的脏东西看见你本来的样子。”出租车司机道出实情。
哈,封川差点就笑出声来,他当然知道司机口中的脏东西所指何物,但在他的哲学里,一切鬼魅都只不过是糊弄小孩子的玩意罢了。
“买个吗?”司机一本正经地问。
“走吧,谢谢。”封川不以为然地拒绝。
司机不再坚持,低头调整好出租车的档位。透过车里的内视镜,封川看见司机低头的时候叹了口气。
为什么?在惋惜吗?难不成山河配件厂是个有去无回的地方?
出租车继续快速前行,约莫一刻钟,往北的大路到了尽头。司机重重扭转方向盘,出租车终于拐进一条岔路。
接着岔路多了起来,驶过一个废弃的收费站后,路面由三车道变成了两车道,应该已经由城市进入农村了吧。
再往前,道路两旁看不到行人和建筑物,只有并排的大树在窗外一闪而过。封川想要找几个具有特征的物体做参照,却发现到处都一个样子。
“纹时联”将见面地点定在如此偏僻的地方,大大出乎封川的意料。
迎着太阳,出租车在一个柏油路和水泥路交汇的地方踩下刹车,然后,司机朝水泥路的方向努努嘴:“就到这吧,你自己走进去。”
旁边的水泥路看上去像上世纪中期的产物,路面狭窄,估计只能让一辆装满货物的大卡车勉强通过。路表面坑坑洼洼,明显年久失修,放眼望去,水泥路两旁尽是些郁郁葱葱的大树,不晓得已经生长了多少年。
“厂子在哪?”封川问。
“被树挡住了,你走过去自然就能看到。”司机翻转驾驶座前的牌子,将之调成“空车”标志。
“远吗?”封川准备掏钱包。
“有点距离,但我不送你过去了。”司机是个实诚人。
封川走下车,换了好几个地方观察,但不管哪个角度视线都被树叶遮挡。无奈他拿出张红票子,问司机能不能再送一程,见司机毫无反应,封川急了:“加钱也不送?嫌路况太差?”
“你去过自然就会明白。”司机调转车头。
“喂,师傅,留个电话好吗?这条路上车太少,假设我打不到车,就麻烦你再来接我,我给双倍的钱。”封川大步走到车窗前。
或许是看在钱的份上,司机犹豫片刻慢慢摇下车窗。
现在时间上午九点一刻,想到“纹时联”就在前方等着自己,封川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深吸一口气,封川抬腿踏上年代久远的水泥路。
不久便到了树荫底下,上午的温度不算高,伴随丝丝凉风,走在其中颇感舒适。再往里走这种感觉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阵阵不安。
他好像到了另一个世界,风在刹那间停滞,周围安静得出奇,连一声虫鸣鸟叫都听不到。越往里树木生长越茂盛,感觉似乎到了远离尘世的原始森林,要说从森林里面钻出什么怪物来也没啥好稀奇的。
这些树木都沿着水泥路两旁栽种,每一颗的间距均相同,可想当初应该也是为了达到美观的效果。但如果单纯做为景观树的话,未免也长得太密密麻麻了吧。
植物学方面,封川完全是个门外汉,他说不上这种树的名字,但毫无疑问,所有这些树都属于同一个品种,大概也在同一时期种植。
不知为何,虽然这些树的树干和延城中心城区的景观树差不多大小,但枝桠和树叶却及其茂盛,以致封川站在其中一棵树底下用力摇了摇,想要测试普通大小的树干是否真能支撑起上面的重量。
随着封川的摇动,有些叶片掉落下来,不过整个树身还是相当稳固。封川不由自主地往上看,半空中枝叶连成一体,遮天蔽日,完全挡住了阳光。
就连水泥路的正中央也没有任何阳光透射进来,如果说马路同侧的树连成一体还可以理解的话,那么面对面的景观树可以横跨整条马路“手牵手”那就超乎想象了。
怪哉,封川双脚往水泥路正中移去,由于只顾着头顶,没料到脚底突然绊到了什么东西,踉跄一下身体朝前猛扑,差点就摔了个嘴啃泥。
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封川暗道一声晦气。低头一看,这才发现年久失修的水泥路不仅坑坑洼洼,路面上竟然还凸出不少小包。
那些凸起的小包奇形怪状,仿佛怪物伸出来的触角,又仿佛恶臭的绿头苍蝇曾经在此产卵,如今它们的幼蛆已经长大,纷纷要从水泥底下钻出来……
这些小包毫无规则地分布在水泥路上,和同样毫无规则的小坑形成鲜明的反差。
假设没有记错的话,最开始的那段路上并没有凸出的小包,直到树荫底下才出现,难道小包形成的原因和这些树有关?
封川观察脚下,在某个小坑里发现有裸露的树根,看来自己的猜测没有错。其实这挺符合自然规律,通常来讲树木上面的树冠有多大,那么土地里埋扎的根基就有多宽,呈现上下对应的关系。
不过树根一般都是往土壤深处钻,很少有这种朝上逆生长的情况。在延城的城乡结合部出现如此不同寻常的枝叶和树根,封川不禁联想起一个词:变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