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队人马跃马飞驰,接近正午,大漠已出现荒原尽头,呈现出一段连绵起伏的金黄『色』丘峦,缓缓『逼』近他们的视线。
“啊——”李虹一声尖叫,情绪突然失控,伸手扯开车帘,试图跳车。
墨枫飞身入车,控制了出现异状的李虹。李虹一边歇斯底里地哭喊,双手拼命抓扯墨枫,墨枫一身铠甲,她抓扯不破,双手却已血肉模糊。
墨枫一个虎抱,双臂死死地箍住了疯狂的李虹,限制了她疯狂抓扯的双手。李虹挣扎不脱,突然张口,一口白森森的牙齿咬住了墨枫的一只手背。
牙齿深陷骨头,发出阵阵骨骼碎裂之声。
墨枫忍着刺骨剧痛,死死地箍紧她,一点都不敢松懈。
就在他们挣扎纠缠之际,马队已突破大漠边界,窜入了茫茫大漠,眨眼间已是四顾苍茫,完全陷入了大漠。
挣扎的李虹慢慢松口,身子痛苦的蜷缩一团,开始呜呜咽咽的哭泣。
墨枫缓缓松开双臂,右手滴答着鲜血,咬破的伤口隐约『露』出里面的森森白骨。墨枫的手被她咬断指骨,却丝毫没有感觉,这一刻他的心,比咬断指骨更痛。
无命面无表情,依然跃马飞驰,凝视前方的眼神,却凝结一层冰冷的痛。
李虹已被血胎附体,必须有一个人站出来充当恶人,做一个违背本心的恶人。深入异域,追查家族渊源,是他一己之私。他必须挺身而出,替追随他的同门清理纠缠不休的障碍。
精疲力尽的李虹终于停止了哭泣,伏在墨枫腿上沉沉睡去。墨枫痴痴的望着前方,一只耷拉的手,一直在滴答着鲜血。
“对不起,兄弟。”无命目视前方,语气低沉而自责。
“这是我的选择,与你无关。”墨枫苍白的脸面无表情,语气平静淡定。
“血胎剥离之后,她会慢慢疏远你,回归都市繁华。而你注定会孤独驻防边隘,生死许国。
可是刻下的伤却永远抹不平,伴你孤独终老。”无命指明了即将面对的残酷,他要让墨枫做一个明明白白的抉择。
“她是无辜的,我会尽力弥补所有的伤害。”墨枫颤抖着苍白手指,轻轻替怀里的李虹梳理着『乱』发。
“你的每一个努力弥补,都是对她更深的伤害。她是一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她的生命需要一个繁华都市安放。而你的宿命,便是苦守蛮荒,终生戍边。”无命喃喃而语,眼神忧郁。
“既然注定的天煞孤星之命,一切都是天意,法师不必为我介怀。”墨枫脸上挤出一丝无奈苦笑,故作释然。
一轮红日西沉,无命缓缓收住了坐骑。
西边一道沙丘横亘,一只突兀的身影伫立沙丘之巅。阳光刺目,无命无法看清它的样子,却已感觉到它身上的戾气。
后面尾随的玄杀等人,也急忙勒马,与无命并肩而立。
四人一字排开,各自暗掣兵器,进入了紧张戒备状态。
一轮红日缓缓下沉,光线渐渐收弱,那一个兀立的身影渐渐清晰。它并不是人,也不是怪物,而是一只收起翅膀,缩着脑袋的大漠秃鹰,却比普通秃鹰体型更庞大。伫立沙丘,足有一人多高。
四人收起了紧张情绪,缓缓放松了戒备。
呀——
就在他们放松一刻,一声凄厉的枭叫,兀立的秃鹰展翅腾空,眨眼间消失在血红『色』的夕阳深处。
夜宿大漠,四顾茫然,气氛紧张而压抑。
他们个个法力高深,还有一队彪悍雄武的戍边铁骑。面对苍茫大漠,依然心里没有底,内心深处有一种无法言喻的畏惧。
压抑沉默的晚餐之后,墨枫陪着挺了肚子的李虹回帐篷休息,其余人沉默围坐,默然不语,空气随着低垂的暮『色』越来越压抑。
“呜呜呜——”夜风起,风中夹杂了呜咽。
这一次不止蝶梦听到,三位男捕也被呜咽之声触动,脸『色』已泛起一丝紧张。
“它已成型,哭声已突破母体,是留是除,今晚必须有个了断。”无命面『色』凝重,目光凝视玄杀,等待他最后的决定。
“无命,既然一切都是命中注定,你去做吧。”玄杀一脸沉重的决断。
“大家都去休息,今晚一定要谨守帐篷,不要出来随意走动。”无命见玄杀表明了态度,立刻召集士兵,进入了紧急状态。
夜渐渐深重,天空卷起了浓云,风也变得强劲,凄厉的呜咽之声渐渐被风的呼啸吞噬。
夜幕下,风沙中,挺立着一个笔直的身影,任风沙吹打着脸颊,鼓动着衣衫『乱』发,一双手臂下垂,一对拳头紧握,爆出一根根跳动的青筋。
子时。
无命缓缓转身,步入了墨枫栖息的帐篷,微弱的光线,隐现着他有些苍白的脸。
墨枫依然清醒未眠,安静的陪着已酣睡的李虹,他似乎已料到了一切,在等无命的到来。
“墨千户,这里交给我,你回避一下。”无命面『色』僵硬,语气冰冷。
墨枫缓缓起身,默默离开。
“墨大哥,别走,我怕。”墨枫一动,李虹立刻警醒,死死扯住了他。
“虹儿莫怕,无命法师是来帮你的。”墨枫轻声安慰,狠下心挣脱了李虹的手,一个箭步冲出帐篷,脸上已满是泪水。
风沙渐弱,乌云四散,天空绽『露』了漫天星光。
无命一脸疲惫,步出帐篷,苍白的脸被昏暗的光线映『射』,显得诡异而疲惫,脚步略显沉重,身影依然挺直。
见他出来,墨枫的目光紧张地关注,见无命轻轻点头,他立刻飞身进入帐篷。
无命默默走近观望的同门,凝目茫茫大漠,面『色』凝重,眼神忧郁。
“师兄,顺利么?”白血见他如此疲倦,有些担心。
“我并未出手。”无命的回答完全出乎了大家的预料,他竟然放弃了扼杀血胎,将它从母体剥离的唯一机会。
众人一脸愕然,怔怔地凝视无命僵硬的脸。
“它愿意乖乖地投胎做人,不再兴风作浪,我们应该给它一次机会。”无命僵硬的脸开始缓缓舒展,眼神多了一份温情。
“它本无大恶,只是一个夭折的可怜孩子,希望它能回头上岸,重新做人。”玄杀也松了一口气,积压心头的愧疚顿时缓解。
“它这段时间不停地挣扎,试图脱离母体。只因它已成男胎之身,断了她心中纠缠的一段缘分。
如今身陷大漠,从母体剥离,夭折的骨肉就会埋葬沙海。它已结成骨肉,骨肉一日不化,它便要附于死去的夭折胎儿。
等死胎骨肉腐化,需经年累月,忍受独守大漠的寂寞。她毕竟只是一个孩子,害怕被遗弃大漠,孤独无依。
经过一番渡化,它终于化去怨气,接受了转世男儿的结局。
它虽然投身男儿身,依然可以保留一颗女儿心。出生之后,会一生仰慕男子,会是一个男身女心的阴阳人。”无命低声解释,目光游离,躲避众人的关注。
“她前世是一个怨女?”玄杀有些疑『惑』。
“李虹家族,男丁苦守蛮荒,为国戍边,女儿联姻土着豪强,坐享荣华。世代守护于此,已近千年。
上一代身逢『乱』世,战『乱』不息,家族凋零,只留了她这一脉。
那惨死的流民孕『妇』之血胎,能转移李虹之身,二人一定血脉相通。李虹腹中胎儿必是断了的李家血脉,由她之躯体来接续。
李虹噩梦,便是血胎记忆,血胎记忆源自母体。而那死去多年的孕『妇』,便是噩梦中逃亡的李虹本族前辈。”无命一脸凝重,娓娓道来。
“师兄,你刚刚是在审问胎儿?你何时悟得这审胎之术?”白血凝目无命,一脸崇拜。
“银针透腹,刺中胎儿眉心,便可隔腹搜魂,进入胎儿记忆。
并非什么新绝技,只是搜魂针临机的一种变化。”无命淡淡一笑。
“白血,蝶梦,你二人先去休息,我与无命值夜。进入大漠,一路风尘不动,气象有些诡异。太过平静的气候,必然蕴含一场大风暴,必须时刻保持警惕。”玄杀结束了话题,安排白血,蝶梦休息。
漫漫黄沙,萌萌月『色』。
营地安静平和,奔波一天的士卒,已入账安歇。
玄杀,无命一前一后走出营地,攀上了最近的一道沙坡。
玄杀缓缓蹲身,一脸严肃,手指在沙面快速划过,留下了四个字:“胎心有诈?”
无命与玄杀交换目光,默默点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