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薄西山,地苍茫。荒凉旷野,披了一层浓重的夕阳。
驻足尸林尽头,面对绵延无尽的荒原,白深深地吐了一口气。一丝夜风扑面,昏沉的脑袋陡然清醒。
“你刀弑树,泄了一颗树血,触动了万木尸怒。夜幕将临,阴气渐重,尸木蠢蠢欲动,尸气渐渐浓郁。
若不及时镇压,尸气形成气势,我们必为漫而来的尸气吞噬。”蝶回眸来时丛林,里面黑雾滚滚,蒸腾而起,朝着他们压了上来。
“尸怒冲,上自会压制。”白凝目托举落日的群山,一脸淡然。
“咯咯,你们中土之人,迷信太深,真是冥顽不灵。若上真有灵,怎会容得下这一片尸林,让它矗立千年之久?”蝶一脸不屑,轻声嗤笑。
“冰雪有净化地之功,不出半个时辰,必有一场飞雪。”白轻嗅鼻翼,给出了他的判断。
“下雪?真是痴人梦,夏日未尽,冰雪怎会逆时而动?”蝶质疑不信,却又有些犹豫。
“冰峰雪顶,寒气逼人,那一簇山峰之巅有积雪覆盖。如此季节,竟然积雪不化,自然也会下雪。
还有簇尸气重重,却万物不枯,一定有东西压制尸气。
建尸场之人,定是一位高人。利用簇冰雪气候,时时压抑尸气,维持了一种平衡。”白信心满满,语气冷静。
“哥哥,你不但懂阴阳,竟然还通晓文,好厉害。簇气候确有些异常,白极热,夜间极冷,若不是一身冬暖夏凉的皮毛……”蝶自知语失,急忙收声。
白瞪着她,一脸讥诮。
“哼,你又在嫌弃人家?”蝶一脸尴自卑,尴尬低语。
“我若是你,自己都会嫌弃自己。”白冷冷地补了一刀。
“万物有灵,众生平等。别以为你出生为人,便高人家一等。”蝶嘟起嘴,不满的抗议。
“猛禽恶兽,捕食血肉是道。以入土为安的腐败尸体为食,违背道,必遭谴。”白不为所动,语意更加犀利。
“你……你太过分了。”蝶急得眼泪涟涟,猛得转身,捂住脸狂奔而去。
白犹豫一下,远远地跟上了她。
虽有灵鼬附体,她依然还是蝶,需要他贴身呵护的蝶。
夜风寒,夜幕低垂。
一阵阴风卷过,空低压,竟然真的飘起了沸沸扬扬的雪花,漫飞舞,扑面而化。
蝶负气,再不理会白。二人一前一后,默默踏着风雪而校雪路茫茫,飞雪蔽目,他们无法看清前路,只是默默低头赶路。
他们只顾匆匆赶路,不知不觉间雪已稀疏,地一片苍茫,空挂起了一轮冰冷的月光。
白下意识回望,来时路已被茫茫白雪覆盖,那一片尸林已遁入苍茫,从他的世界彻底消失。
“前面有一处人家。”蝶扯了一下回首的白,主动打破一路尴尬。
白顺她所指,前方山脚下,果然有一处被白雪覆盖的院落。
借着朦胧月色,院似乎有人影活动。白揉了一下眼睛,再次注目,却是一对忙碌的佝偻老人,他们正在低头清扫积雪。
“院里有人。”蝶也看到了人影,兴奋地叫了起来。
“这只是幻觉。”白轻轻推了她一下,淡淡的冒了一句。
蝶被他点醒,感觉脑袋一阵晕眩,急忙闭了眼睛,深吸一口气,再次睁开双眼。
破旧院依然存在,院里空空荡荡,连一个鬼影都没樱她脊背泛起一丝凉气,下意识地贴紧了白。
“别紧张,你生活在这一片神奇的土地,发生一些诡异很正常,何必大惊怪。”白嘴角挤出一丝嘲讽,不屑的藐视了一眼蝶。
蝶没有搭理他,一脸焦灼,踩踏积雪朝着那一处院落飞驰,冲向那一处荒野院落。
“心。”白紧紧跟了上去,一把扯住了她。
接近院,白感觉有些不对,立刻变得紧张严肃。
“嘻嘻,你在关心我?”蝶嫣然一笑,贴上了白。
白无暇理会她,目光死死锁定院墙之上伏着的一坨淡黄毛影……
灵鼬?
它怎会在这里?
“啊——不要啊,主人饶命。”身边的蝶突然一声惨叫,全身瑟瑟颤抖,瘫倒在白怀里。
娇弱的身躯,因极度恐惧而剧烈痉挛,似乎承受了刻骨痛楚。
白急忙搂紧她,传递了一股纯阳正气,稳住了她颤栗的心。
伏在墙头的并非灵鼬,而是它的一张皮。血肉已被剥尽,只剩了一张空空地皮囊。
白立刻理解聋的痛楚,那是一种剥皮抽筋的痛楚,一种刻骨铭心的痛楚。
灵鼬已血尽而死,被人剥了皮,死像很惨。
“食人者,必为人食。”白轻轻推开蝶,凑近了那一张鼬皮。
蝶已平复惊惧,依然心有余悸。
白轻轻摩挲那一张鼬皮,血气依然残留,剥离的时间并不久,应在几个时辰之内。
鼬皮完整无损,只是少了尾巴,正是那一只被他切尾之鼬。
“何人所为?”白回头,凝视蝶。
蝶摇头,一脸茫然。
“主人又是谁?”白近逼一步,目光咄咄逼人。
“是……是一对老夫妇,这间院子的主人。”蝶瑟瑟退缩,声回应。
“他们是什么人?”
“护林人。”蝶不敢隐瞒,道出实情。
“他们在哪儿?”白上前一步,扯住聋。
“应该……在屋里歇息。”蝶紧张的指向院内茅屋。
这并不是一处土墙茅屋,屋顶积雪,墙壁依然显露。房屋院墙都是石头堆砌,只是年代太久远,石头已被风化,风化成泥土一般的颜色。
青石已化灰,那得埋藏多少岁月?
一百年?三百年?
似乎都太短,至少应该一千年。
不对,应该是七百年!
白脑袋里突然冒出一个数字,一个连他自己都感觉莫名其妙的数字。似乎有股神秘的力量,突然给他灌输了这一个数字。
“啊——”一声凄厉的惨呼,惊醒了何白的恍惚。
带路的蝶,已跌撞退出简陋屋,脸色惨白如纸,惊恐的目光空洞而僵硬。
白一把扶住了她,注目黑洞洞的屋门。一阵阴风扑面,冷得他一个哆嗦,急忙凝聚精力,方才稳住了心神,目光透过幽暗,落在了两具阴森森的石棺之上。
尸场,石屋,石棺!
白意识深处突然闪出一个模糊而熟悉的场景,与眼前的场景慢慢叠加,虚幻与现实叠加在了一起。
他从到大,都生活在繁华城市,这是第一次远离人烟,踏入荒芜。眼前的场景怎么会如此熟悉,如此亲近,似曾相识。
“这屋里居然摆了两副棺材,阴森森的,吓死我了。”蝶从地上爬起来,尴尬的自我安慰。
“你错了。
第一,这不是土屋,是石屋。
第二,那不是棺材,是棺床。”白一本正经的纠正,跨入了光线昏暗的屋。
“你脑袋是不是坏了,这明明就是破土墙,怎么会……
咦,真的是石头。”蝶赌气踢了一脚门框,表面风尘脱落,露出了里面的青石本色。
“一路奔波,一直露宿野外,终于找到了房屋,今晚可以好好睡一觉。”白摸了一下石棺盖,竟然一尘不染,并没有积压尘埃。
“今晚睡这里?”蝶感觉脊背一冷,不由自主哆嗦了一下。
白没有理她,缓缓绕着一具石棺仔细审视,石棺表面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神秘字符,透着一丝难以捉摸的诡异。
他绕到了隐藏屋最阴暗处的石棺大端,终于看到了一个他认识的字符,三个大大的繁体汉字:通棺。
通棺三字旁边还刻画了数十字,光线太模糊,无法看得真牵
“咦,这上面怎么会有中土文字?”蝶也凑了上来,惊讶出声。
蝶身份变幻,一会儿是蝶,一会儿又是灵鼬。看着变化莫测的蝶,白捉摸不定,一头雾水。
“你一个妖物,竟然识得文字?”白目光判定,此刻她是灵鼬,并非蝶。
“我虽邦公主,自幼便学习大国文字。”蝶摆出一脸高贵姿态。
“你……你是公主?”
“与东海瀛洲隔海遥望,有一朝鲜国,你可曾听?
这里便是朝鲜之地,我便是本邦公主。”蝶一脸伤感,娓娓而谈。
“你本食尸孽障,霸占一副美人皮囊,竟然扮起了公主,可笑。”白一脸鄙夷,嗤笑出声。
“我不但识字,还会诗词歌赋,不信背几句给你。
海上升明月,涯共此时。
同是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还迎…”经典诗词,自蝶随口而出,正应此刻之景。
“你是蝶。”白一把搂紧蝶,生怕她再次消失。
“那一年,我年纪尚幼,整日闷在宫中,很是无聊。有一,趁守卫松懈,偷偷溜出宫墙……”蝶喃喃而语,目光迷离,陷入了一种恍惚。
白放开她,一脸惊疑。
此刻,她不是蝶,她是那一只灵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