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夜风萧瑟。
二人伫立旷野,一脸凝重。他们已搜索周围数里,竟然无一处可遮蔽风雨的栖身过夜之处。荒野除了荒凉,还是荒凉。
“谁?”玄杀一声暴喝,斩魂剑应声出鞘。
就在他伫立环顾一刻,感觉一丝阴风擦身,随风而起的衣襟,竟然被一只手扯了一下。等他拔剑回身一刻,却是一片荒野,并无人迹。
“是一个婴儿。”无命原地不动,手中紧扣一枚银针。
咯咯咯......
就在二人严阵以待一刻,伴随一阵欢快无邪的稚嫩之笑,一个飘忽的身影,从二人中间一闪而逝,顺手扯了一下无命的衣襟。等二人反应过来,已遁入荒野,无影无踪。
“种了么?”
“种了。”
玄杀,无命一问一答,心领神会。
魅影虽快,却不及无命的搜魂一针。他骚扰一刻,针已种入他的驱壳,留置其身。
一个红线团在无命掌中滚动,越滚越。一根细细的红线自线团延伸而出,牵了那一枚银针,追随那一个的无影魅影而去。
线团止转不动,二人对视一眼,循着那一根细线追踪而上。
“那边似乎有一盏灯火。”玄杀伸手,扯住一下无命。
无命目光凝聚,落在了前方那一点幽暗飘忽的灯光。
风渐渐阴冷,云渐渐压低,色陡然暗黑下来,那盏灯火也格外的明亮起来。
二人顿了一下,便加急脚步,踩着一地荒草而校
那盏灯光看似很近,走起来却并不近,行走半个时辰,他们才看清那盏灯火。
那一盏孤灯,挂着荒野中一个孤树上的一盏孤灯。
那株树不但是一株孤树,也是一株枯树,一支横出的枯干上挂着一盏孤灯,随夜风摇摇晃晃的孤灯。
阴暗中二人交换一个眼神,立刻紧张起来。
无命感觉背后一股寒气,全身的神经立刻崩紧,目光在四周的黑暗中搜索一圈,鼻子配合着深深嗅了几下。
“师弟,你看!”玄杀阅历多,已发现了一处诡异。
就在他们前方不远,丢弃了一个翻开的锦盒,四周散落了一堆童衣,看尺码应是三四岁婴童的衣物。镜盒便是红线尽头,无命种下的那一枚银针,斜插在婴童上袄的衣角。
“这应该就是那个被牵入城的孩衣物,这个锦盒应是盛殓那夭折孩童之物。此孩童夭折不超过三,躯体新鲜,魂也未曾离去。”无命一边收针线,一边分析。
“不好,我们又中计了。鬼阿婆带走了夭折孩子的尸体,却吸引我们到此,其中必有蹊跷。她早已料到我们的行踪,今遭遇的一切应是她设下的局。”玄杀一声惊呼,现出一丝慌乱。
“她应是在吓唬我们,想让我们知难而退。有你的斩魂神剑,又何惧这些邪魔鬼道?”无命此刻却一直很冷静。
“斩魂剑镇压一下游魂野鬼,也许还有神威。对付这种尚未成形的婴尸,怕未必有用。”面对婴尸,何承竟然心生怯意。
“既已到此,已无退路。已入了局,恐怕没那么容易脱身。你看,前方这盏灯并非指引我们,应是在指引阴灵,它应该就是传中的阴灯!
如果我猜的不错,此处应是临安府的弃婴露葬之地,未满七岁夭折,灵魂不全的孩童夭折,应该全部丢弃在这里。”无命面色冷峻,目露杀气,似乎已经做好了拼死一搏的准备。
二人挺身向前,走近那一株枯树,绕着那盏孤灯转了一圈。以这颗枯树为中心,四周零散分布了一堆堆孩衣物,衣衫完整,看得出都是最近才遗弃的。
“啊,这么多新夭折的孩童?”玄杀面色扭曲,握剑的手青筋暴突。
呜呜呜——
幽暗的夜色深处,隐约有哭声,幽咽凄怨,断断续续,飘飘忽忽。
起初只是一个哭声,很快就蔓延成一片哭声。
玄杀面色凝重,双手紧紧握着剑柄,已做好了蓄势而杀的姿势。旁边的无命一把按住了他拔剑的手,示意他退后,二人退在了那颗枯树下,靠在那颗枯树缓缓蹲了下来。
就在他们蹲下一刻,他们的脸色顿时泛起一层惨绿,眼神里弥漫起一层浓浓的恐怖。他们站着眼光太高,看不清四周的黑暗,蹲下一刻,方才发现黑暗中一对对绿油油的光点,正缓缓朝他们包围过来。
前面的绿光渐渐靠近,进入枯枝阴灯的光晕笼罩,露出了一个个形体的轮廓。
婴童,居然是目光痴痴的婴童!
他们身材矮,只有蹲下来才可以看到他们痴痴平视着前方的目光。
无命此刻才悟出玄杀刚刚话中之意,他心生怯意,并非临阵退缩,而是因为他们面对的是一群孩童,一群魂无所依的可怜孩童。
面对一群孩童,无论他们是人是鬼,他的斩魂剑又怎能随便出手?
他们只是一群夭折的孩童躯壳,依然残留着一丝魂魄,被某种力量驱使。一旦神剑破体,他们将永世不得超生。
陆何二人已清楚的看清了最前面的几个孩童,一双双眼睛都挂了泪水,呜呜的哭声正是他们发出的。虽然他们的嘴巴未动,如泣如诉的哭声却从他们的口中游荡而出,一声声划破了死寂的浓黑。
就在他们接近光晕一刻,缓缓飘移的脚步竟然停止在光晕之外,目光痴痴的望着那盏阴灯,立在黑暗阴影里呜呜咽咽的哭泣。
围上来的孩童越来越多,一圈圈的扩展而开来,一双双幽幽的绿光越聚越多,隐约模糊在深暗的夜色。
黑云压顶而下,伴随着阵阵阴风扑面,将那一盏阴灯的光晕越压越,树下二饶呼吸也被压抑着越来越急促……
玄杀的手再次紧紧握住了剑柄,陆无名的手也紧扣银针,两个人不约而同都闭上了眼睛。因为他不愿再面对那一张张可怜的孩童面孔。但他们的耳朵却无法封闭,被那种幽幽怨怨的哭声纠缠着。
声声入耳,声声入骨,侵蚀着他们早已凌乱的心。
怎么办?怎么办?
何陆二人蓄势待发,却迟迟不能出手。
最初一刻,因为恻隐之心,不忍向这些孩童出手。现在他们却暗自庆幸没有冒然出手,看得见的已是黑压压一片,隐于黑暗的孩童绝对成千上万,凭他们的法力又能够降服多少?
“这是婴灵阵,这盏阴灯吸引万千婴灵聚集,我们已被困死在阴灯之下。”身处困境的无命,脑袋灵光一现,恍惚中喃喃道。
他之前根本没有听过婴灵阵,却在关键一刻随口出了婴灵阵三个字。
“那我们熄灭阴灯,婴灵失去指引,是不是就会散去?”玄杀立刻生出一个破解之法。
“不可,一旦它们失去指引,结果只有一个字:乱!”无命立刻制止了玄杀。
一群失去指引的婴魂,一旦乱起来,会是怎么的结果?
“咳咳咳!”就在二人无计可施一刻,树背后居然传来一阵咳嗽,剧烈的咳嗽。
一个漆黑的人影从树下站了起来,一身漆黑的斗篷从头包到脚,整个人影都隐藏在里面,仿佛一只巨大的蝙蝠。黑影颤抖着脚步,转到了那盏灯前面,漆黑的斗篷里伸出一只苍白的手,轻轻一捏,那盏灯已被他提起……
“咳咳咳!”那只斗篷随着咳嗽,在灯影里颤抖着缓缓而校
那一个斗篷黑影,竟然提着那盏灯朝临安府城方向缓缓而去。
挡在灯光前面的婴灵纷纷避让,那个斗篷驾着那盏灯渐渐远去,那一群围绕灯光的婴灵,汇成一道婴流,熙熙攘攘的跟着那盏灯渐渐远去,黑压压无边无际,足足流动了半个时辰才从他们眼前消失。
直到斗篷远去,灯光远去,婴灵的哭声渐渐微弱。
遁于树下的二人方才缓过劲来,长长的吁了一口气,两位除妖壮士尴尬地站起身。
有人一直蹲在那颗枯树背后,他们居然没有发现,是他们的注意完全被婴灵阵吸引,还是蹲在树后的人太高深?
从压抑气氛缓过劲的二人,相视苦笑,心照不宣,不禁暗叫惭愧。
原来破解婴灵阵的法门如此简单,他们却没有想到;他们一直在想着如何拼杀,如何突破,却没有想得其中的窍门:疏导。
只要他们提着灯朝前走,那股婴流就会一直跟着他们走下去,不停的走下去。只要让他们动起来,他们的怨气就会被转移,走到亮一刻,他们就会各自散去。
躲在树后的那一位神秘斗篷人是谁?
他躲在漆黑的斗篷里,根本看不清。
至于他为何要帮助他们解围,现在除了那个消失的斗篷人,恐怕没有人能够回答他们。
阴风急,黑云压顶。
一道霹雳划破夜空,整个临安府的城池在霹雳一刻,闪出了一个完整的轮廓。
轰隆隆!
一道闷雷仿佛就在头顶炸开,震得二人一个趔趄,差点栽倒在荒野之郑
紧接着便是铺盖地的疾风暴雨,电闪雷鸣,阴风卷着急雨,扑啦啦的抽打在缩在枯树下的两位捕尸人。
他们依然沉浸在刚才那一记闷雷的余威之下,目光依然痴痴的望着那一记闷雷击落的地方。
就在闪电划过一刻,他们分明看到了那个提着那盏阴灯的斗篷人,那一道闪电分明是落在了他身上,那一盏渐渐模糊的灯火应声而灭。
两具躯壳不停的在雷雨中颤栗着,假如那个人不提走那盏灯,假如那盏灯依然挂着这颗枯树上。
那道闪电会不会劈在这颗枯枝上?他们两个会不会已被劈成两截木炭?
没有人能回答他们,只有阴冷的雨水不停的扑打着他们的脸,苍白而僵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