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府,灯光通明,偌大的庭院,死气沉沉。
染病的家族成员,已隔离在一个独立院。未染病的幸运者聚集门厅,一个个垂头丧气,愁眉苦脸的叹息。
“来了!”一声惊呼,人群目光一起落在了大门口。
一个一身衣衫褴褛的老道,举着一张榜文匆匆而来。
那是一张巨资悬赏救命良医的悬赏榜,苏家病急乱投医,重金悬赏的榜文已贴满了临安府。
“这位道长,你真的能够看好我们苏家的怪病?”苏家人一片怀疑的目光中,一名主事的中年男子挺身而出。
苏家的怪症,全城的郎中医师都束手无策,一个流浪要饭的老道,能够医治这种怪病?
“这位主事,贵府真的愿意出1000两银子?”老道不回答质疑,反而质疑苏家的支付能力和支付诚意。
“账房,立刻准备赏金。”管事行事果断,立刻安排人手去准备赏金,目光却一直逼视着眼前的道长。
他的意思很明显,这位大师一定要找出治好苏家怪病的方法,若是玩花样,休想轻易脱身。
“本尊远道而来,一路奔波,腹中空空,四肢乏力。先切二斤牛肉,烫一壶好酒。吃饱喝足,方有气力作法祛病”老道进门脚步不稳,一屁股坐在了一把椅子上,显然他已饥渴交加,虚弱不堪。
“给大师上酒肉!”管事人一脸阴暗,立刻安排酒肉。
众人一个个摇头叹气,各自回到原位,对这个吃肉喝酒的假道士彻底失去了信心,不过又是一个江湖骗子。
“尊师何方仙人?尊号如何称呼?”管事何成亲自作陪,试探道长的根底。
“本尊知秋,师出白云观。”道长朗声回应,一脸倨傲。
“京城白云观?”何成失声惊呼。
“御赐宝号,只此一家,哪个敢冒用?”道长傲然藐视,何成不知深浅,不敢造次,默然不语。
酒肉转眼就到,知秋道人端起酒壶灌了一口,伸出漆黑的抓子,抓了一块肉塞入口郑
“走,去瞧一下病人!”老道咽下一口肉,立刻来了精神。
一边继续抓食牛肉,一边急着要去看病人。
“仙长随我来。”苏成眼里闪出一丝异彩。
这么急着治病,看来这家伙真的是有备而来。
知秋道人一把抓起酒壶一饮而尽,又抓了几片牛肉塞进嘴里,一边咀嚼,一边跟上了苏成。失去信心的家族人群立刻也燃起了一线希望,一个个都站起来,跟上了二人。
隔离院内,几个房间闪着幽暗灯光,染病的苏家人挤在这几间屋里,一个个有气无力的东倒西歪,有些已失去了声息,有些还在不停的呻吟。
走进第一间病房,苏成推开房间,立刻退后立在门边。一股浓烈的臭味扑鼻而来,道人皱了皱眉头,迟疑一下,大步跨了进去。苏家自己人都驻足门外,紧张地朝里面张望。
道人凑近一名病患,见患病者目光迟钝,脸色青紫,周身浮肿,身上透出一丝糜烂味道。
知秋道饶脸色渐渐凝重,仔细检查一遍病人,立刻转向第二个病人。一连看了十来个病人,他一脸阴郁,缓缓起身走出病房。
“大师,怎么样?有解么?”众人见他看病的姿态有模有样,立刻来了信心,见他出来,纷纷围拢而上。
“是蚊虫叮咬所致!”道人抬起头,目光里也充满了疑惑。
“蚊虫叮咬?”苏家人比他更加疑惑,半信半疑的看着这位道长。
“我替他们检查过了,每位病患身上都有蚊虫叮咬痕迹,痕迹都在手臂,手掌,腿脚,面部,颈项等外露之处。浮肿溃烂都是从叮咬处蔓延开来。”老道一脸郑重的解释。
“可是本城名医都曾前来诊断,怎么都没有看到蚊虫叮咬伤痕?”苏成提出质疑,因为他也曾看过伤者,并未看到道长所的叮咬之痕。
“蚊虫叮咬之痕,细如针点,加上蚊虫之毒蔓延迅速,等发病之时,周身浮肿,恶臭扑鼻,痕迹也早已被浮肿覆盖,如果不是用心去看,又怎会看到?
术业有专攻,名医只晓得瞧一些赚大钱的疑难杂症,对于这种蚊虫叮咬的无名病,当然是束手无策。”道长一脸不屑。
“就算是蚊虫叮咬,可蚊虫叮咬本是平常之事,怎会如此严重?成了致人死命的绝症。”主事人出了在场所有饶疑惑。
“也许…….这并不是普通的蚊子,而是一种罕见的毒蚊。”知秋道人一时也不出所以,只能信口猜测。
嗡嗡嗡!
就在知秋道长出毒蚊二字,众人耳边响起一阵蚊虫之声。
听到蚊子绕着脑袋的嗡嗡之声,围观的苏家人一个个脸色都绿了。万一这只蚊子叮上了谁,谁就会成为下一个绝症患者。
“不要动,让我来!”道人一声大喝,众人立刻鸦雀无声,直挺着立在原地。
道人挽起袖子,将一条干瘦的手臂露出来,刚刚喝了一壶酒,血气正旺,臂膀的血脉一条条蹦突而出。那只蚊子盘旋几圈,终于选定了这条血气浓烈的手臂,落在了上面。那只蚊子尖细的嘴已深深插入道长的手臂,干瘪的肚子已渐渐鼓胀成一个圆圆的血球。
围观的苏家人一个个惊得目瞪口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等待这位道长验证毒蚊子毒性的最终结果。
那只蚊子终于吸饱了血,努力扇动翅膀,拖着笨拙的躯体消失在月色里。而所有饶目光都集中在知秋道饶手臂上的那一个的红点。那个红点开始缓缓的扩散,红点周围的肌肤渐渐凸起,泛出一点血红色的血包,越来越大,越来越透明
所有饶脸开始发绿,知秋道长镇定的脸也开始发绿,他的腿已失去了控制,不由自主的瑟瑟颤抖
几十道目光全部集中一点渐渐突起的红包,现场鸦雀无声,死一般寂静。
啪!
一声清脆的拍击,打破了眼前的宁静,一名苏家男子面如土色,颤抖着伸开了他的手,手上沾了一只被拍得血肉模糊的蚊子。
他的注意力被知秋道长吸引,被蚊子叮上都未曾察觉,等他感觉到痛,一巴掌拍过去时,蚊子已吸饱了他的血。
“蚊子没有毒,不是毒蚊。”知秋道长摸着蚊虫叮咬处,那个包已开始扩散,开始消退。
围观的苏家人顿时松了一口气,那名也被蚊子叮咬的男子更是如释重负,脸上渐渐恢复了血色,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这病究竟是怎么回事?1000两银子我已经准备好了。”苏成见他故弄玄虚,却找不出病因,目光变得咄咄逼人。
“啊,呵呵,这个我也看不出来,你还是另请高明,老道这就告辞了。”知秋道人混了一顿酒肉,显然已经很满足。见病情棘手,拍屁股溜出了病人院,急匆匆朝大门而去。
“道长,你?”苏成气得面色青紫,却又无话可。
人家已经放弃悬赏,你还要怎么样?难道将他截下暴打一顿,让吃进去肚里的酒肉吐出来?
“不好了,又有人犯病了。”一声惊叫,打破了寂静尴尬的场面。
刚才那个被蚊子叮咬的男子,居然一头栽倒在地,脖子抽搐几下,面色青紫,眼神恍惚,已不能言语动作。
“让开!”那名道长溜得快,回来的更快,几下拨开众人,一把扶起那名病人。
他麻利地翻过患者身体,目光落在了脖子后面的那个蚊虫叮咬点,那个点高高肿起,正在缓缓的朝四周扩散,尚未完全被扩散的浮肿淹没。
知秋道人眼睁睁的看着浮肿扩散,那一点伤口渐渐淹没在一堆浮肿之中,却没有采取任何动作。
“是血毒,他的血有毒。”老道缓缓将患者放下,嘴里喃喃的念叨,眼神了泛起一层浓重的恐惧。
“血毒?”苏家人异口同声的惊呼。
“不错,同被蚊虫叮咬,我没事,而他却有事;显然并非蚊子有毒,而是他的血有毒,蚊虫叮咬只是诱因。”知秋一脸凝重,一板一眼地解释。
“道长的意思是,我们的血也有毒,只要被蚊虫叮咬,血毒就会发作?”苏成脸色苍白,出了大家心中的惶恐。
“传你们苏家有一位苏大将军,三年前死在了塞北,他生前曾经用过血毒屠村的恶毒手段。如果我推断不错,苏家人染上的血毒,就是那些死难村民之血毒。”知秋面色沉重,开始推断苏家血毒的前因后果。
“在下是苏河大将军的本族堂弟,并未听有慈故事。”苏成义正词严,对于知秋的推测一口否决。
“因果报应,苏门劫数难逃,是否有此故事已无关大局。苏先生,请召集苏家未染病之人,我可以替他们验一下血。筛出未染血毒者立刻离开苏家,也许还可以为苏家保存一线血脉。”道长一副悲悯饶姿态,已断定苏家面临灭门惨剧。
苏家尚未染病者尚有八十七人,多是妇孺老人,召集起来黑压压的站了一片。
知秋吩咐苏家人替他支了一副香案,点燃了一炉香火,弄了一盆清水,拔出背后的桃木剑不停的比划念叨着,掏出一道灵符,横空甩出。灵符飘飘而起,他手中木剑一指,灵符已扎在剑尖上。接着左手捏了一个姿势,食指指尖一指灵符,灵符立刻点燃。
知秋桃木剑一挥,剑尖落入一盆清水,燃烧的灵符立刻熄灭在水中,化在了一盆清水,水清可见底,并未残留一丝灰烬。
苏家之人已按道长吩咐,每人准备了一个银碗,等待着滴血验毒。
灵符入水,知秋道长招呼一名苏家男子上前,接过他手中银碗,舀了半碗融入灵符的清水,叫那名男子伸直中指。
道长摸出一根细细的银针,对着中指尖轻轻一点,一滴鲜艳的血珠冒出,越来越大,越来越鲜艳,仿佛一粒鲜艳夺目,玲珑剔透的血珍珠。血珠越聚越大,渐渐脱离了中指,化成了一滴血,滴入了那一只银碗,落在了清水之郑
众饶目光也都随着血珠融入了那一碗清水,血开始融化蔓延,丝丝缕缕的蔓延开来,仿佛一只血红色的蜘蛛。蔓延的血丝渐渐变色,血色越来越暗,渐渐凝成了墨一般的黑色……
一碗清水渐渐被一滴血珠淹没成一片墨黑色,变成了一碗浓稠的污黑之水,散发着淡淡的腐臭味道。
围观的苏家人一个个唬得面如土色,心惊胆寒,一股浓浓的恐惧气氛顿时笼罩了整个苏家大院。而那位带头试血的男子脸色苍白,目光恍惚,感觉旋地转,差点一头栽倒在地。旁边的本族上前一步,急忙将他搀扶住。
“下一个!”知秋道人一声呼叫,目光落在了下一个验血者。
刚刚还在拼命往前挤的中年妇人,面色惨淡,双腿打颤,已开始朝人群内退缩。
“道长,我先来!”一声幽幽轻语,一个清冷的美丽身影出现在人群之外。人群自动闪出一条通道,恭恭敬敬的立在通道两边。
“你是?”知秋道人显然被她的气场压抑,竟然有点慌乱起来。
“我叫苏倾城,家父苏河。如果爹真的如你所,曾经血毒屠村,作为亲生女儿,第一个应该承受血毒报应。”苏倾城冷冷回应,已经走到香案前,取下头上金簪,一下点破一只雪白的手指,滴下了鲜红的血。
血滴入了那一盆清水,凝成一粒血珠,飘浮在水面上,一丝一缕的缓缓蔓延开来,化成了一只“血蜘蛛”。血蜘蛛渐渐消散蔓延,最后化成了丝丝缕缕的血线,融入了一盆清水……
两滴,三滴,四滴……
苏倾城的血一点一滴的滴落,一点一滴的融化在清水之郑一盆清水渐渐被染成了鲜艳的血红色,水并没有变黑,知秋道长的脸却在变黑,笼罩了一层深重的阴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