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杏花村奶奶家吃了顿饭,饭后朱禄拿来梯子,又找了些茅草来,将屋顶多盖了些茅草,至少要确保下雨的时候不会让屋内漏水。窗户纸又重新糊了一遍,屋内的桌椅板凳都一一用工具给修牢固了,这才放心。
暖姐儿站在茅草屋跟前,养着小肉脸,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哥哥给屋顶添茅草。直到见着哥哥安全站在地上了,她才露出笑脸来,然后小胖身子晃到朱福跟前来,抱着姐姐腰,将脸往朱福怀里蹭。
“二姐姐,我有些想娘了,还有寿哥儿,还有爹爹跟长姐。”她哼唧几声,情绪明显没有之前高涨了,在自己二姐姐身上蹭来蹭去,“太阳都快下山了,二姐姐,我们让哥哥带我们回家吧?再不回家,天都黑了。娘说小孩子天黑的时候不能在路上走,会有狼来把小孩子叼走的。”
朱福将一块方巾裹在妹妹小脑袋上,将她小脸裹得严严实实的,然后刮了下她的鼻子说:“不会呀,我跟哥哥都是大孩子了,就算走夜路,也不会被狼叼走的,所以,我们都不用怕啊。”
暖姐儿眼睛瞪得圆圆的,呆了呆,然后小手使劲攥着姐姐衣角:“我是小孩儿,二姐姐,可是我是小孩儿,狼会将我叼走的。”小孩子单纯得很,对别人所说的话根本就没有什么分辨能力,暖姐儿见二姐姐这般说,她吓得都快哭了,使着蛮劲紧紧抱住朱福,小嘴巴撇着,小肉脸皱着,委屈极了。
被妹妹抱着,肉乎乎的小胖身子紧紧贴在自己身上,朱福觉得心里都暖开花了。
将妹妹抱了起来,亲了亲她的小嘴巴,笑着道:“原来咱们暖姐儿还是个小孩儿呢,那我们可不能走夜路的,万一要是叫狼将暖姐儿叼走了,二姐姐会哭死的。”一边说一边走到朱禄跟前,道,“哥,我见天色晚了,咱们回家吧?”
朱禄眼睛不自觉往一个方向瞟了瞟,然后有些呆愣愣地点头:“好,回家,我们回家。”
朱福早就知道自己哥哥那些心思了,低头偷偷笑了笑,然后对暖姐儿道:“暖姐儿,咱们家如果再添口人,你会不会开心啊?”
暖姐儿先是一愣,然后狠狠点头:“开心,我最喜欢热闹了,我还喜欢过年。因为过年人多就热闹,过年的时候,娘还会给我钱买年画买炮竹,过年街上热闹,我好喜欢过年。”
“谁跟你说过年啦。”朱福眼里全是笑意,额头点了点妹妹的额头道,“姐姐是说,如果咱们哥哥娶了媳妇,暖姐儿喜欢吗?”
暖姐儿还没来得及回答喜欢不喜欢,朱禄扭头狠狠看了二妹妹一眼,然后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搁了,路也不会走了。他扭头扛着梯子回屋子去,走路都成了顺拐,看得朱福哈哈大笑。
暖姐儿什么都不懂,见姐姐笑得开心,她也拍着小肉手笑得很欢快。
朱贵悄悄望了堂姐一眼,然后笑眯眯走过来,问道:“是不是伯母在托人给堂兄说媒了?堂兄有瞧得上的姑娘吗?”
朱福摇头,小声对堂弟说:“哥哥亲事还没有眉目,我爹娘也着急呢。”
朱贵心里也明白,大伯一家虽然住在县城,可是家境却也不好,日子过得也是紧巴巴的。原本一家靠着大伯父打铁也能挣几个钱,奈何大伯母那娘家老母是个极势力极爱钱的,三番五次去大伯父家要钱。
到如今,竟然连堂兄娶媳妇的银子都没有攒够,他心里是觉得伯父伯母做法有欠妥当的,可他是晚辈,根本不好说。清官还难断家务事呢,如今要想摆脱现状,只能是伯父伯母腰板硬起来,或者说,家里能发一笔横财,否则也真的是没有其它法子了。
那边余氏见侄子侄女这是要准备回家了,便拿了个香蒲叶编织得袋子来,里面装上一些野菜跟几个土豆,递给朱福道:“你们这次来带了这么多东西,家里这个年是不用愁了,这些野菜你们带回去吃。如今天气冷,集市上怕也买不到什么新鲜的菜了。”
朱福倒是没有客气,伸手接了过来给暖姐儿抱着,她又望了眼晚霞映照下的茅草屋,很肯定地道:“这个年二叔二婶带着奶奶跟贵哥儿进城跟咱们一道过吧,奶奶年纪越发大了,哪里还能住这样的茅草屋?还有贵哥儿,这马上就要县考了,得有个好点的环境温习功课才行。”她眼珠子飞快转了转,道,“这样吧,我回家跟我爹娘商量商量,打算就在我家附近赁间屋子,若是一切办得妥当了,哥哥会赶驴车来接你们的,你们这些日子也好好拾掇拾掇。”
余氏惊讶得都不知道说啥好了,愣了半饷才反应过来,琢磨着才问:“接咱们进城,是大哥大嫂的意思吗?”
朱福点头道:“正是爹娘的意思,我娘说,往后要好好孝敬奶奶。”
能够进城过好日子去,哪里有不喜欢的?况且侄女儿说得很对,贵哥儿如今正是需要一个好的读书环境的时候,在这旮旯住着茅草屋,到底是不行的。人家孟母三迁为的是啥?可不就是一个好的读书环境吗。
既然老大家闺女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自然是有打算的,就算进城会吃更多的苦,他们也愿意。
为了贵哥儿,要他们做啥都愿意。
余氏感激地握住朱福手道:“你替叔叔婶子给你爹娘道声谢,就说,进了城,我跟你叔叔一定会找份差事来做,不会游手好闲的。”
朱福道:“自家人谢什么,婶子放宽了心,在家等着我哥哥来接你们吧。”
朱福心中有自己的打算,在没来杏花村之前,她就想着要接叔叔一家进城了,待得来了这里瞧见叔叔一家的处境后,更是下定了决心。
其实进城生活并不是什么天方夜谭的事情,只要赁间屋子,一家人能有个安身之处,就可以了。都是有手有脚的,哪里不能找份活儿干?
驴车骨碌碌轧在青砖铺成的小城主干道上,天色渐渐晚了,天空像是泼了墨一般,成了黛青色。
东北风也刮了起来,天空渐渐飘起小雪花来,朱福将冻得瑟瑟发抖的妹妹紧紧抱住。姐妹两人穿着的厚重棉袄打了雪花,更重了些,身子湿漉漉的,那种感觉很是不好受。
朱禄侧头望了眼缩成一团的两个妹妹,一咬牙,小鞭子挥打得更快了些。
刚好驴车驶到自家打铁铺子跟前的时候,雪花飘得更大了些,坐在门槛上眼巴巴等着哥哥姐姐回家的寿哥儿见哥哥姐姐回来了,立即站起来,他扭着小脑袋对里面的爹娘道:“哥哥跟二姐三姐回家了,回家了。”
卫三娘赶紧走到门边来看,见自家三个孩子果然回来了,脸上担忧的神色立即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抹去,取而代之的是关切的笑意。
“你们要是再不回家来,娘跟你爹都要出城找你们去了。”一边说,一边伸手将儿女身上的雪花都掸了去,又顺手抱起暖姐儿,亲她冻得发紫的小肉脸,将她抱到一边的小火炉边,搓着她手问,“暖姐儿见着奶奶了吗?”
暖姐儿烤着火就不冷了,不冷了,她就开心起来。
“见着奶奶了,把猪肉跟米面都给奶奶了。”她圆溜溜的小眼睛滴溜直转,然后认真地说,“娘,咱们家里要添口人了吗?二姐姐问我,家里添了人喜欢不喜欢,我可喜欢了,我喜欢人多,人多才好玩呢。”
朱福抱着弟弟寿哥儿蹲在卫三娘跟前,将在村子里发生的事情都跟卫三娘说了,卫三娘听得眼睛亮了起来,就连一旁打铁的朱大也不由竖起耳朵来听。
寿哥儿似懂非懂地问:“二姐姐,什么是娶媳妇?娶媳妇好玩吗?”
正扛着野猪进来的朱禄听到了,他高大威猛的身子一僵,然后双脚跟抹了油一样,扛着猪就往里面去。
卫三娘开心过后,心思又沉重起来,儿子有瞧中的姑娘自然是好事儿,可如今家里并未攒够给儿子娶媳妇的银子。还有,家里本来就小,儿子娶媳妇,总不能叫小两口跟一大家子挤在一起吧?
最重要的是,那姑娘可是杏花村一村之长的闺女,杏花村村长赵仁是个极爱钱财的人,聘礼下得少了,人家肯定不干。还有那赵铁花,听福姐儿说还是个捕快呢,哪里会瞧得上禄哥儿呢。
见便宜娘一脸愁容,朱福道:“娘放心吧,咱们都有手有脚的,不怕赚不到银子。如果是为了银子犯愁的话,娘大可放心。”又转头看向朱大,她蹙起秀眉,“爹,你咋又开始打铁了呢?你闪了腰哪里能打铁,往后别再干这些体力活了。”
朱大憨憨笑,搓着手说:“没事儿,只是打几副刀具,不费啥力气。”
朱福走过去,一把夺过便宜爹朱大手中的工具来,推着他道:“天都黑了,您也歇歇吧,我饿了,咱们一家吃饭去。对了,哥哥打了野猪回来,我给你们烧野猪肉吃,野猪肉比家养的猪好吃多了。”
暖姐儿牵着弟弟小手,慢吞吞往后院去,开心道:“寿哥儿,咱们哥哥姐姐可厉害了,哥哥打了头野猪,二姐姐把狗蛋儿打得直哭。狗蛋儿你记得不?就是过年去奶奶家,总会欺负咱们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