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匹骏马匆匆而来,马上的骑士带着几分清瘦,面上带着一抹散发着亮光的青铜面具,身上一席黑袍,将整个人笼罩在黑暗之中,腰间左刀右剑,若非是那模样鲜明的绣春刀证明身份,恐怕早就被沿途设卡的官军给拿下了!
若是有锦衣卫在此,定然会惊呼一声,指挥使大人来了!没错,相对于这满面疮痍而言,刘奇赐给李锦衣那独一无二的半脸面具,除却一双眼睛,基本上将脸部完全盖住,不同于庞隐公那面具的阴沉,李锦衣面上的面具,就差在脸上写锦衣卫三个大字了!
“属下见过主公!”
李锦衣一袭黑袍,静静地站在樊城驿馆之中,看着面前淡然的刘奇,毫不犹豫的抱拳行礼!
刘奇带着几分忧心开口问道,“锦衣,这受灾百姓安置如何了?伤亡如何?”
李锦衣平静地说道,“主公,为了重新疏通水道,有千余我大汉军中儿郎牺牲了,百姓伤亡不足百,近些时日有不少百姓受了风寒,可有朝廷调拨而来的冬衣,医学院也由张仲景门徒韩泽率领着一大批年轻门徒抵达,暂时间以内药材还算是充足!”
刘奇轻轻颔首道,“如此就好,让手底下的兄弟密切注视着,谨防伤寒扩散,以免形成瘟疫!”
刘奇撇了撇嘴问道,“京中那些人可还安分?”
李锦衣一板一眼的说道,“朝廷遭遇了这么大的事情,有不少人心思蠢蠢欲动,可朝中公卿大臣一个个都是聪明人!反倒是有王爷盯着,一个个比以往更加卖力了,就是先前朝中说药材或缺,荀文若也没费多大力气就筹集齐了!
那些人也都变聪明了,看到朝中公卿没动静,一个个也都主动割肉向朝廷示好,荀文若也是果断,有几家不太聪明的,荀文若也都出手收拾了!”
刘奇叹了一口气说道,“荀文若心思还是不定啊!世家豪族有荀文若在,远胜雄兵十万,本王着实头疼呐!”
李锦衣平静地说道,“既如此,王爷何不除了荀文若,换一个人掌控朝廷中枢!”
刘奇摇了摇头说道,“锦衣,这就是你虽然才智不差,却终究难成大事的原因!你阴谋有余,对于阳谋,想要堂皇之道,却是差了些许!荀文若,百年难见之才也,此人在吏治一道的才能,比之当年萧相国也未必弱了多少!
虽然此人令本王忧心,可此人才能在这里摆着,若是殁了,就是我大汉的一大损失!相较于此人对朝廷的隐患,此人位处这尚书令的位置上,对于朝廷的好处却是显而易见!若是没有此人,如今朝廷的政令不知道要差上多少!两权相利取其重,两权相害取其轻!轻重权衡之下,此人还动不得!
若是真能如此干净利落,那本王真想提刀将庙堂之上公卿百官杀个遍,可要是没了这些人,大汉的朝堂也就散了!如同修缮屋室,也要一梁一柱一砖一瓦缓缓更换,若是一下子都给拆了,也能有修缮重建之法,可要是连地基都平了,那别说修缮,就是重建,都没那么容易了!
本王抽了大汉这腐朽梁柱,搭起了架子,虽然地基也不堪用,可也只能一步一步更换,若是一下子将地基毁了,那这天下也就散了!”
李儒点了点头说道,“王爷高义!”
刘奇开口问道,“本王让你从这三县之中中甄选一批孤苦儿童,不知你可甄选出来了?”
李儒点了点头说道,“主公放心,公帅选出来一百六十二人,属下已经派人前去接触了,只要差不多,就会将这些人迁徙安置,到时候再将这些适龄孩童送往学宫求学,到时候为朝廷效劳!”
“那就好!”刘奇带着几分平静说道,“锦衣卫子弟,不仅要注释现在,更要注意下一代培养,免得日后后继无人!”
李儒带着几分唏嘘说道,“荀文若将荀氏所有的有关药材捐献了出来,又将家中一名旁系子弟惩处,剥夺待遇,遣送下去放到颍川地方上乡学里去了!”
刘奇点了点头说道,“若是这世间世家豪族子弟良才都有荀文若的操守,那本王也就无需因为世家豪族而苦恼了!荀文若此举,尽显品德高洁,却无意间毁了本王布局!荀文若有如此威望,这才是让本王担心的地方!”
李儒缓缓说道,“主公不妨用点手段,坏一坏荀文若的名声,给荀文若一点警示!”
刘奇摇了摇头说道,“荀文若正人君子,若是名望被坏,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有人刻意为之,反倒是让有心人看到本王忌惮之处!就是荀文若做了些许有损名望之事,那些人恐怕也能睁眼瞎,将此事忽视过去!反倒是本王重用荀文若,表面上亲密无间,倚为心腹,才能让有些人捉摸不定,心有戚戚,不至于一味捧荀文若!
如今荀文若与世家豪族不经意间搅合在了一起,倒是让本王更加担心,毕竟天下之政出自荀文若之手,到时候问题更加难处理!”
李锦衣稍稍思虑片刻说道,“若是如此,主公不妨将荀文若暂时从尚书台调离,尚书左仆射田丰田元皓才能不比荀文若弱上多少,此人也足以撑起如今朝堂运转了!”
刘奇无奈的说道,“庙堂之事,哪里有如此简单!不说田元皓此人性格刚直,变通不足,不适合处理天下政事!就说其次,荀文若家世在那里摆着,有的政令从荀文若手中放出去,有些世家豪族不至于抵制,可要是换个人,田丰上位,想要让政令通畅如今,就不可能!
想想此番本王前来查看这三县灾民,虽说国库物资紧缺,可荀文若居后运转,这物资就补齐了,换一个人可否做得到?田元皓此人性格,倒是做监察刑狱的一把好手,可为了防止荀文若心思太偏向世家豪族子弟,本王也只能用田元皓等人盯着,以此钳制荀文若!”
李锦衣点了点头,对于这些事情,自己明白自家主子的态度,免得做事过激,坏了主子谋划就行,作为刘奇最忠实的鹰犬,李锦衣清楚,少说多做,这是最基本的操守,不该自己问的就别问!
李锦衣琢磨了好一会,这才开口问道,“不知主公召属下前来所为何事?”
刘奇平静地说道,“自然是要你为本王打前站,本王意欲渡江,前往襄阳!”
李锦衣摇头说道,“主公,请恕属下失职!如今洪水初过,若是主公南奔襄阳,形成危险不说,暗中潜藏的人恐怕也是蠢蠢欲动!主公身系天下安危于一身,还请主公三思!”
刘奇抬手指着汉水上游,带着几分冷冽说道,“本王也经历过不少大风大浪,如今就是暗中有宵小,本王也想问一句,借他们几个胆子,他们敢对本王下手!数年之前,就有一群蠢货心怀不轨,将目光盯住了本王!就在上游山都左近,甘兴霸手底下数百健儿,沉了数十艘大船,数万人葬身鱼腹!想来有些人,都不会忘了那件事情!若不是因为那件事情,如今那位可是本王后宫之首!”
李锦衣自然清楚刘奇所说之人是谁,当年那位还是自己送到刘奇左近为那位谋求庇护之所的,而在李锦衣看来,自己已经是仁至义尽,那件事情发生,只是那位贪心不足!对于南阳数家强生世家的消弭,李锦衣知晓一二,现在才清楚,原来是自家这位主子的手笔,李锦衣也终于明白,为何甘兴霸以而立之年能出任朝中的执金吾了!
而面对自家主子的吐露心声,李锦衣带着几分固执说道,“还请主公吩咐,在襄阳有什么事情,属下就替主公操办,至于主公意欲南下的打算,属下还是不赞同!”
刘奇摇了摇头说道,“你不行!本王此次南下襄阳,就是要安抚安抚荆州世家豪族,给他们一颗定心丸,安安他们的心,如若不然,这股大势之下,谁也阻挡不住!除却本王亲身出面,其他人都不行!”
李锦衣开口说道,“主公,如今荆襄豪族四散,主公就是坐镇襄阳,恐怕也没人前来主动接触主公,要是坏了官场上的规矩,恐怕不用主公出面,荆襄豪族上下就能将其排挤出去!”
刘奇摇了摇头说道,“不!锦衣你错了,襄阳是没有,可有一个地方,荆襄绝大多数世家子弟都在,只要本王表态,想来这些世家子一个个都会很乐意!”
李锦衣开口问道,“主公是说黑白学宫?”
刘奇点了点头说道,“没错!本王此番主行,就是前往鹿门山,去学宫看看,表一个态,也见一见那几位长者!”
李锦衣稍稍一顿,“主公是打算重新起用那几位?”
刘奇摇了摇头说道,“有些人犯错,可以容忍,可有的人犯错,不是本王能容忍了!若是朝中三公有失,或可从学宫之中补充,可朝中实缺,交给学宫之中这些人,那可就坏事了!可不妨给这些人一个念想,让他们多一分上进之心,同样的,也能给朝中某些人提个醒,不是没了他们,本王就撑不起这个庙堂了,要是连这点心思都捉摸不到,那也合该死了!本王不喜欢杀人,可这天下纷扰,有人自寻死路,那本王也挡不住有人往刀口上撞!”
对于刘奇的话语,李锦衣也说不上什么错,毕竟大汉律法松弛数百年,将这些世家豪族纵容的无法无天,现在朝廷整饬律法,严惩横行不法之徒,聪明人自然一个个都收敛起来了,可也有一些无法无天之徒,仗着家世横行无忌,自然就撞到了朝廷的刀口之上!
以前说什么法不外乎情理,可现在有天子顶缸,刘奇淡然一句天子犯法,以庶民同罪,让那些想要以情理私法坏国政律法的家伙无话可说,就是朝中有人有意,可法衍背后有刘奇顶着,自然不怕什么别人的私情求到自己头上,更何况还有御史中丞戏志才和司隶校尉扈瑁紧紧盯着,锦衣卫更有不知道多少人盯着,那些想要动弹的人,也要想一想自己出面的后果!
不同于别的人,作为锦衣卫名义上的首领,李锦衣心中清楚,那些世家子弟所作所为,真要细细追究起来,一个个千刀万剐都不为过,可自家主子三令五申,既往不咎,给了这些人一个改错的机会,可有些人不知道感恩,还如同以往一样胡作非为,也难怪自家主子生气!
李锦衣叹了口气说道,“主公所言有理!可谁家没几个不成器的子侄?现在是一些世家子弟胡作非为,可等到以后,就是主公一些部属的子嗣长大,到时候若是国法论处,恐怕人心离散!可要是处以私情,恐怕天下人非议,国朝律法因此坏了根基,还请主公三思!”
刘奇点了点头说道,“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义!想要杜绝国法纲纪败坏,还是要从小教育起来,等到回京之后,你看一看,本王在府中筹建一座书院为幼童开蒙,本王麾下若是有人外出在外,或为国朝效力,无力教导子嗣,就交给本王教导吧!
昭姬他们才学也都不浅,为他们开蒙也足够了,一切从良教导,也免得这些人出去胡作非为!旁人害怕这些人背后的长辈,不敢苛责,本王倒想看看,谁人敢苛责到本王头上来?”
李锦衣叹了口气,旋即明白过来,“主公是想此律成为定制?”
刘奇点了点头说道,“防患于未然,这是必然的,启蒙教好了,等到年纪稍长,就分开送到各个学宫去求学,以内制外!同样的,每年也可以从各个学宫之中甄选一批人才入太学受教,满一年再遣回去,以示国朝恩宠之心,同样的,国朝也能因此将天下人才收拢在手!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只要天下人才都心向国朝,何愁我大汉不强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