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哥哥和阿爹那么敬畏两位姑姑?为什么两位姑姑在的时候,她的爷爷和奶奶会那么紧张?为什么阿娘会那样小心谨慎地对待两位姑姑?
因为两位姑姑是可怕的修士。
许若华看到修士又会法术又会飞,长得还好看,没有见过修士动手杀人。
现在她差点被修士杀掉,她无法不害怕。
“阿娘,我要回家!我们回家,我们不要在这里了!”许若华抱着母亲的胳膊,放大的瞳孔满盈着恐惧。
“不要怕,阿娘和阿爹都在你身边。”许和畅一下下地抚许若华的背,柔声告诉她,“坏蛋被抓住了,不能伤害你。”
“我还是想回家,家里好。”许若华低声说,“我不要来这里,一辈子都不要!”
房间里燃着静心的香,郁芬站在屏风后面听许若华哭诉,觉得不耐烦,便走出房间在院子里转悠。忽然间,她感知到灵力波动,望过去,那是一道鹤符,来自她的朋友。
郁芬打开鹤符,里面写着一句话:
“霜刃山的元婴真君去找你家许真人要人了。”
事关霜刃山,要的当然是被许嘉眉打伤了拎去见许惠音的章赦。可章赦把许惠音的狐狸斩首,差点杀死许若华,以许惠音的性子,会把完整的章赦还给霜刃山?
就算郁芬的脑袋进了水,也不认为许惠音能饶了章赦。
她给许惠音发鹤符,让许惠音知道霜刃山来要人。
自许若华昏迷以来没有露过面的许惠音很快给了郁芬回复:“已知。”
郁芬烦躁:“回复我‘已知’有用吗?”往屋里看了看,她给小毛送出一道鹤符,“霜刃山的金丹剑修杀了许真人的狐狸,眉眉把金丹剑修抓起来交给许真人,霜刃山的元婴真君过来要人了。”
小毛是许惠音的师尊楚欢散养的妖兽,与郁芬相识多年。楚欢道号见虚,是太冲南宗的大能修士,曾指点许嘉眉修改《浮云流水真经》。
看着鹤符飞走后,郁芬又嫌自己大惊小怪,补了第二张鹤符给小毛:“你不要急着告状。”
“君上不会理会这样的小事。”小毛没有告状的心思,将鹤符送回来,“许真人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别的莫要多想。另外,许真人的妹妹比许真人更早晋升金丹期,你应该称呼她‘道一真人’。”
“我喜欢叫她眉眉。”郁芬说,“她的道号听起来像个陌生人,不知许真人会取怎样的道号。”
“这我知道,不告诉你。”小毛说,“等到许真人举行结丹大典,你就知道了。”
许惠音不关注自己的道号。
道号者,称呼尔。
狐狸的重伤透过灵契连累到她,她的实力降低至全盛时期的一成上下,哪怕她解除了和狐狸的灵契,伤势也不会立即消失。
看向沉浸在琉璃境中的妹妹,许惠音服下一枚无色的丹药,短暂恢复至被灵契连累之前的状态,静候登门问罪的霜刃山元婴真君。
期间,温峦前来请见,说:“主君,所有可能是探子的人都抓起来了,正在用刑。”
许惠音看过他呈上的探子名录,勾出寥寥几个姓名,道:“除了我勾出的姓名,剩下那些都不需要留着。”
温峦了然,退下去,把勾出姓名的安排去做苦役,没有勾的姓名送去矿山,制造一场意外就能让他们“不幸”陨落。
身为南宗传人,许惠音独占一座山头,洞府内的奴仆约有两三百,其中不乏别人安插的探子或眼线。许惠音知道一部分探子或眼线效忠谁,杀了十来个,剩下那些放着不管,偶尔利用他们传递假消息。
这次狐狸被斩首,牵连到许惠音,许惠音怀疑自己的手下当中藏着叛徒,宁可杀错,也不可以放过有嫌疑的人。
对于许嘉眉擒拿的章赦,许惠音考虑到霜刃山比太冲南宗强大,没有夺章赦的命,仅仅将章赦的修为废除。章赦是太冲南宗的客人,杀了她的狐狸,伤了她的侄女,她废除他的修为很过分吗?
许惠音不觉得过分。
可是某些事情不是她觉得怎样就会怎样,要求她归还章赦的霜刃山元婴真君道号驰风,脾气暴躁。来到许惠音的洞府,驰风真君一剑砍下去,要将半个洞府夷为平地。
洞府有阵法,明净的光华在他拔剑时亮起,挡下驰风真君灌注全力的一剑。
“真君不愧是章赦的长辈。”许惠音的身影出现洞府门口,望着胡子拉碴不修边幅的驰风真君嘲讽道,“章赦斩杀我的狐狸,真君想毁我的洞府!”
“把章赦交出来。”驰风真君拄着剑,元婴修士的威压笼罩着洞府。
隔着阵法,许惠音也能感觉到驰风真君的强大,但她相信她能在一百年内碎丹凝婴,她迟早会赶上驰风真君。
怀着如此自信,她挺直了腰背,直视驰风真君仿佛能吞吐剑芒的眼睛,声音朗朗:“请问驰风真君,我许惠音何时得罪了贵宗门?我与贵宗门无恩怨,竟然被贵宗修士如此欺辱!驰风真君代表霜刃山前来我太冲南宗,为何纵容晚辈章赦行凶?真君,您应该给我一个说法。”
驰风真君冷哼了一声,风一般迅疾的剑意穿过阵法,刺向许惠音的神魂,他道:“你废掉我师侄的修为,还敢问何时得罪了我霜刃山?章赦是霜刃山修士,犯了错理应交由霜刃山处置,你滥用私刑,本君也要向太冲南宗讨一个说法!”
剑意类似神识攻击又与神识攻击不相同,许惠音感觉到剑意的锋利,双手飞快的掐诀施法。一朵金红色的花在她身前盛开,花瓣层层舒展,每舒展一次便有一点剑意被消磨。及花朵完全||露出深红色的花蕊,剑意消失,许惠音神色如常地擦掉溢出唇畔的血。
她的腰和背依然挺得很直,讥笑驰风真君道:“我结丹不久,真君凝婴多年,真君欺负我这个后辈,似乎很熟练啊。”
驰风真君试出她的实力,目光扫过金红色花瓣的花朵,知道花朵是一件法宝,持有法宝的许惠音大概是太冲南宗最优秀的传人之一。他无意与太冲南宗结怨,说:“交出章赦,承认你的错误,弥补章赦受到的伤害,本君可以不计较你动用私刑。”
许惠音发出两声呵呵,晓得驰风真君有顾忌,道:“章赦杀了我养的狐狸,看在霜刃山的面子上,我不要求他自尽偿命,他付出修为作为代价,这不过分!章赦还对我那没有灵根的侄女下杀手,若非我妹妹给了侄女一道护身灵符,我侄女已横尸于此。霜刃山是东极洲最强大的宗门之一,门下弟子做错事,真君身为长辈,一味护短,让我涨见识了。”
驰风真君冷漠地看着软硬不吃的她,再退一步,说:“你将章赦交还给本君,本君亲自收拾他!”
许惠音道:“我怕真君徇私。”
驰风真君失去耐性,提起拄着的未出鞘的剑:“小辈,交人。”
许惠音摆摆手,温峦押着章赦来到门口。
服软了?
驰风真君握着剑的手松了一下。
许惠音也看了驰风真君一眼,身前的花朵脱落了两片花瓣飞向章赦,在驰风真君的注视下斩断了章赦的两条手臂,鲜血立时喷溅,弄脏了门口。
遭到如此挑衅,驰风真君的瞳孔骤然紧缩,剑出,劈向许惠音。
阵法的光芒大盛,被驰风真君的一剑劈得摇摇欲坠,但光芒没有崩碎。许惠音用来守卫洞府的阵法,不是元婴真君的两次攻击能够打破的,三次攻击也打不******在阵法的保护之下,许惠音沉声说:“真君,这里是我太冲南宗的宗门。贵宗修士在太冲南宗的宗门犯了错,当以太冲南宗的门规论其过,真君不服,请和我宗掌刑长老交涉。”
她抓起章赦,将失去双臂的章赦丢向驰风真君刺来的剑。
驰风真君连忙收束剑光。
奈何剑光来势汹汹,大半剑光被收束了,余下一小半剑光仍然将章赦的皮肉剐去了七七八八,章赦几乎变成一具骨头架子,气息微弱如游丝地落到了驰风真君手上。
看着伤得不成人形的章赦,驰风真君目眦欲裂,怒吼道:“你这小辈,好生狠毒的心肠!”
许惠音转过身要回洞府养伤,听到驰风真君的指责,她笑了,说:“人是你伤的,我哪里狠毒了?”摇摇头,自问自答,“也是,真君实力略逊,放出去的剑光收不起来。被我瞧见了,怕我笑话您,便抢先责怪我狠毒,啧。”
话本身充满了挑衅的意味,末尾的一声“啧”将挑衅增强了不止两倍。
驰风真君本就暴躁,常人忍耐不了的挑衅,叫他如何忍耐?他暴喝了一声,持剑砍许惠音,要把许惠音砍死在她的洞府门口。
只是,这一剑也被阵法挡住,许惠音毫发无损。
他再出一剑,闻讯赶来的花至善接住他的剑,寒声说道:“驰风真君请自重,莫要在我太冲南宗的宗门斩杀我宗传人!”
驰风真君抽回剑。
花至善的实力不弱于他,他的剑被她的道术困住,挣脱不得。
“来战!!”
驰风真君怒火填胸,只想疏解怒火。
他握剑的手用力一拖,夺回自己的剑,另一只手把章赦抛给身后的霜刃山金丹期剑修,剑光如迅猛的暴风袭向尚未应战的花至善,强行与花至善开战。
元婴真君的斗法声势惊人,洞府深处的许嘉眉感知到洞府外的大战,询问刚回到静室的许惠音:“南宗真君怎么说?”
许惠音没有答,哇地吐出一口血,脸色缓和了少许。她擦去嘴角的血迹,忍着难受找出一瓶疗伤丹药,道:“来的人是花至善,她看我不顺眼,估计要罚我。”又说,“我在门口砍断了章赦的两条手臂,把章赦还给霜刃山,霜刃山那位真君失手将章赦的皮肉剐了。”
不用她说,许嘉眉能猜到许惠音的行事没有温和宽容可言,否则霜刃山派来太冲南宗论道的元婴真君怎会在许惠音的洞府门口跟花至善大打出手?二姐向来尖锐,许嘉眉劝过她,她我行我素,许嘉眉不再劝。
“让我看看你的伤势。”许嘉眉按住许惠音,执起许惠音的手,眉头皱起,“二姐,你伤上加伤,不休养一两年痊愈不了。”
“有疗伤的丹药么?”许惠音问。
“有,我师尊给我保命的。”许嘉眉说。
“换不?”许惠音拿出一枚刻着云纹的玉简,“这是化神大尊的道法,你学了,别人便学不会了。”
许嘉眉将神识探入玉简,玉简内记录的道法叫“万象”,艰深晦涩,理论上可模拟宇宙内外一切事物或景象。她收下玉简,给了许惠音一枚快速治愈伤势的丹药,说:“等我学会这个道法,我教你。”
许惠音问她:“这是什么丹药?疗伤效果如何?”
许嘉眉没嘲笑她丹药都认不出来,道:“这是道宗独有的一种疗伤丹药,你服下丹药,十五日内伤势全消。”顺手将困住许惠音的灵契解除,“你与霜刃山修士交恶,南宗顾虑霜刃山,估计不会给你举办结丹大典,你且专心疗伤吧。”
事实如许嘉眉所料。
霜刃山不满许惠音惩罚章赦,可事端是章赦挑起来的,霜刃山没脸要求太冲南宗惩罚许惠音,仅是口头谴责太冲南宗的某些修士行事显得极端了。
太冲南宗取消了许惠音的结丹大典,宗主训了许惠音一番,以许惠音不尊敬长辈作借口,将她流放至灵气稀薄的小世界,期限是四十年。
四十二年后是九大洲瞩目的群英会,许惠音在小世界荒废四十年光阴,相当于放弃参加群英会的资格。
霜刃山满意了,和和气气地与太冲南宗的修士论道。
太冲南宗要求许惠音在四十天内抵达指定小世界,许惠音无异议。她和许嘉眉一同送父母、姐姐等亲人回白山界,在白山界的恶煞江得到机缘,太冲南宗的流放于她不再是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