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光来到面前了!她看到的刺眼光芒就是四季景的剑光!这种剑光与寻常剑光不同,她看到剑光,便会被剑光笼罩!
“噗嗤——”
无视距离的剑光刺破了许嘉眉的眉心。
“吱呀——”
来自夏日的极热剑光灼伤了许嘉眉的身体,蒸发了许嘉眉的血液。
“哗啦——”
蒸腾的白气中,许嘉眉的身体化作一滩清水落下。
原来这是水做的假人,不是真身。
白研不由得松了一口气,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演武台,发现演武台在下雨。
是的,演武台在下雨。
范拿的宝剑四季景和四季轮回剑术使得演武台处在炎热高温的夏季,大暴雨和台风说来就来,毫不含糊。
漫天泼洒的雨水中,用假人欺骗范拿并顺利避开盛夏之剑的许嘉眉消失不见,范拿遭遇了来自四面八方的、狂风暴雨一般的反击,她沉着应对,冷静镇定。最终,她抓住许嘉眉的破绽,以肃杀的严秋之剑斩灭暴雨,再用寂灭万物的隆冬之剑迫使许嘉眉现身。
冬季来临,天空飘落雪花,演武台白茫茫一片。身穿淡蓝色道袍的许嘉眉出现在风雪中,如同民间传说中掌管霜雪的女神,天地间的每一片雪花都是她的武器,都与范拿为敌。
“水行天灵根?”被风雪针对的范拿吐出五个字,握在手中的四季景扬起,冻结天地的隆冬之意化作复苏万物的报春之喜,一棵棵顽强的小草从覆盖冰雪的地面长出来,将坚硬的冰雪钻破。
确实是水行天灵根但是能操纵冰雪的许嘉眉拒绝春天的到来,拂袖掀起冰封一切的太阴之极寒,冻死了象征着冬去春来的小草,将演武台拖回冬季。
一旦春天来临了,战斗节奏必然落在范拿手中,自己战胜范拿的可能肯定不大。许嘉眉散布道术引子,用太阴之力将一朵朵晶莹雪花的温度降低,使雪花结成杀阵,锁定仍在挥着报春之剑的范拿。
整座演武台都处在冰雪的覆盖之下,宛如没有生命的仙境,唯有范拿和她周围的一小片区域独立在许嘉眉的掌控之外。雪花杀阵围困范拿,逼得她无处可躲,她也没有躲避的想法,持剑迎向杀阵,以名为冬去春来的剑招破之。
雪花融化,地上的冰雪也在融化,冬与春此消彼长,陷入胶着。杀阵被破,许嘉眉也将道术引子种在范拿体内,趁着范拿消冰融雪之际,倏然间勾动道术引子。
反水术、开花术、侵蚀术、枯朽术是不能施展的,杀伤力太大了。
许嘉眉施展了离开白山界前冰冻叶不识的染霜术。
此道术不是纯粹的道术,而是神识与灵力与太阴之力的结合,能够将人冻成没有生机的冰雕,也能将人冻僵。
霜寒气息在体内爆发,范拿登时觉得半个身体失去控制,动作发生迟滞,立刻被等候多时的许嘉眉捕捉到战胜她的机会。一瞬间,融化成水的冰雪席卷而起,化作高速旋转的庞大水球困住她,胜利陡然间倾向许嘉眉。
当剑修的身体被束缚起来,无法挥剑,剑修的战斗力还能剩下几成呢?
无处不在的水挤压而来,范拿深知自己不能失去主动,一个千斤坠稳住身形,免遭旋转的水球卷起。若她的双脚无法和地面产生接触,无法借力大地,她会被许嘉眉为所欲为,无从抵抗!
体内的霜寒气息犹如飓风一样肆虐,冻僵她的四肢,麻木她的感知,迟缓她的意识。她在思考破局的方法,演武台下的沈鸿已经看出她的困境,道:“若她领悟隆冬之剑,将水球冻结成一块冰坨,然后在许嘉眉反应过来之前破冰而出,就可以扭转劣势。可惜,她通晓了报春之剑、盛夏之剑、严秋之剑,只差隆冬之剑尚未融会贯通,难以掌握四季轮回。而且许嘉眉的实力在筑基初期修士中显得过于强横了,即便我登台,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取胜。”
更可怕的是,许嘉眉是在切磋,不是在厮杀。
若范拿是她的敌人,她已经打伤范拿了。
沈鸿感觉到压力,新入门的师妹很强,自己不加把劲,迟早被师妹抛在身后无法追赶。
此时,两个筑基修士来到论道堂,远远地瞧见演武台上和范拿切磋的许嘉眉。
“那个是范拿?”筑基修士之一王石澈揉眼睛,“谁这么厉害,能把范拿压着打?”
“许师妹?”另一位筑基修士杨宗甫几乎看傻了,“这个是许师妹?”
占据上风的许嘉眉在掐诀施展道术,未等范拿领悟隆冬之剑,她先将高速旋转的水流冻结成冰,把范拿封在冰块中。
千斤坠失效!
更多的冰雪融水趁机汹涌而来,比水轻的冰块浮起,继而被完全禁锢在水流之中,随着高速旋转的水流不断旋转,彻底陷入颓势。
即便范拿领悟隆冬之剑,也很难取回主动击败许嘉眉了。
演武台下的白研忧心忡忡:“许师姑这么转,会不会把范拿师姑转得分不清东南西北?我有幸和许师姑切磋了一次,许师姑轻松击败我,没有把我转来转去,我要感谢她……”
沈鸿道:“许师妹比剑修还叫人害怕,我不敢和许师妹切磋了。”
王石澈认识沈鸿,问:“沈师兄,若你是范师姐,你怎么扭转劣势?”
沈鸿想了想,道:“我会认输。”
王石澈:“然后呢?”
沈鸿道:“没有然后了。在被许师妹转得头晕脑胀的前提下,能站稳算不错了,你叫我怎么转败为胜?”
冰块中的范拿没有就此向许嘉眉认输,冰块害得她困在水流中,也变相地保护她不受到水流冲刷。但许嘉眉没有给她扭转乾坤的机会,将她从地面拔起后,立刻让水流升温融化冰块。
处在危急关头,范拿依稀领悟了一丝隆冬之剑的真意,纵然无法挥剑,也能凭着一丝真意加厚融化的冰块。许嘉眉敏锐地察觉到这一点,困住冰块的水流汩汩沸腾,将演武场化作一口大锅,与范拿陷入拉锯战。
不断蒸发的水汽模糊了人们的视野,沈鸿露出一丝笑:“范师妹的机会来了!”
严寒属于冬季,高温属于夏季,范拿尚未掌握隆冬之剑,可范拿最擅长的是盛夏之剑。许嘉眉一时大意,尽管意识到范拿不会错过难得的机会,然而已经来不及补救了。
忽地,范拿与她的宝剑四季景合为一体,破碎了困住自己的坚冰,穿透了淹没自己的水流,迎来了晴空朗日。
许嘉眉被这一招削去耳边的一缕发丝,更加小心谨慎。
浸泡着演武台的河水不断地蒸发,引发暴雨。许嘉眉的道术引子隐藏在暴雨中,奈何范拿吃过亏了,早有防备。
“谁能取胜?”
杨宗甫问出所有人都想知道的问题。
沈鸿道:“我不清楚。我希望范师妹取胜,好挫一挫许师妹的锐气,不然以后怕是没有机会。”
白研犹豫了一下:“我……我即盼着范拿师姑取胜,也盼着许师姑取胜。”范拿取胜,那么许嘉眉不会是令人害怕的对手;许嘉眉取胜,那么白研会奋起直追,为击败许嘉眉而努力。
人是矛盾的生物,对手强大,屡次击败自己,会盼着对手变得弱小一些;对手弱小了,被自己击败了,又嫌弃对手没本事。
道术与剑光在演武台上你来我往,没有先前那么紧张,可看性降低。
许嘉眉不能用侵蚀术、开花术等拿手道术,也没有动用太阴真水和太阳真水这两张王牌取胜的意思,一场切磋打得束手束脚。她和秦雪舞交手,是什么道术都可以用的,毕竟秦雪舞修为高,不会被她打成重伤。
相反,范拿是常常上演武台的,四个季节四种真意的剑术尽情地朝着许嘉眉倾泻,时而大开大合,时而缠缠|绵绵,再舒服不过。偏偏许嘉眉善于躲避,她的剑碰不到许嘉眉,剑术再好亦无法展开。
这样的切磋没有任何意义,旁观的春树真君出手分开二人,道:“范丫头,你剩余的灵力、神识皆比许丫头少,我判许丫头取胜,你可服气?”
范拿略感意外:“我以为我能够坚持到最后……不过,就算我坚持不了,我也不认为自己一定会输。”
春树真君望向许嘉眉:“你呢?”
许嘉眉道:“我认同师姐。”
春树真君无奈:“你们俩都把我当恶人了。行,是我不对,你们还打吗?”
许嘉眉不想接着打,道:“谁运气好,谁最后取胜,打下去没有意思。我想请师姐指点我剑术,师姐愿意吗?”
“没有不愿意。”范拿将四季景换成了木剑,“不过,许师妹是灵修,又在修行道术之余修行炼体术,跟我学习剑术会不会分心?”
“不会。”许嘉眉道,“我跟你学剑术,或许能用雪花结成剑阵,使雪花剑阵成为一个随意施展的道术。”
贪多嚼不烂,但修行这事,了解的学会的越多,思维越开阔。
修行道术是修行,修行剑术是修行,炼体也是修行,故而许嘉眉不觉得自己学习剑术会导致分心。
演武台上的河水和水蒸气回到鱼游百川罐,许嘉眉和范拿各持一柄木剑交手,不感兴趣的人都散了。白研不打算做剑修,没必要旁观;沈鸿熟悉范拿的剑术,看这样的交手纯属浪费时间;流盈姐弟见识了许嘉眉施展的道术,自愧不如,双双回住处打坐;杨宗甫和王石澈都是用剑的,剑术水平略高于许嘉眉,范拿指点许嘉眉,他们也能学到东西。
担任论道堂堂主的春树真君见多了小辈间的切磋和指教,出于对好苗子的关注,倒是留在演武台下看得津津有味,时不时点拨一句。
真君的点拨不常有,有心学习剑术的人聚在演武台下,边看边讨论,学习氛围极浓。
指教是双向的,许嘉眉学得范拿的经验,范拿在指教中加深了对剑术的理解,并从许嘉眉身上得到启发,道:“你的这套剑术是自创的还是跟别人学的?”
许嘉眉道:“自创的,剑术名为浮云流水,与我修行的功法共同一个名称。但是,这套剑术不全是我一个人的,我那两位剑修朋友有参与创作,我的另一位灵修朋友也参与了创作。所以,这套剑术有四个人会,每个人施展的剑术都有自己的风格。”
范拿听着动了心:“我觉得你降的暴雨和霜雪很好,能和你一起创作一套新的剑术吗?我可能冒昧了,你有创作剑术的经验,我没有进行过这方面的尝试。我学的四季轮回剑法是在藏经殿选的。”
恰巧许嘉眉好奇四季轮回剑法,但许嘉眉有很多事要做,例如独木花,再如《浮云流水真经》的筑基篇,又如《浮云流水真经》能否与《寒月炼体术》融合为一部功法……
许嘉眉如实说道:“我未必有空闲。”
范拿看上许嘉眉轻松转化水和冰雪的能耐,觉得许嘉眉能帮助自己通晓隆冬之剑,急着套住她,道:“我不懂创作,你指点一下我便是。”
“也好,我给你捏个形状。”许嘉眉回想自己降下的暴雨和暴雪,回想范拿领悟的三种剑势,掌中木剑自然而然地施展了一式剑招,“这是暴雨。”
“…………”范拿一脸无语地看着她,“你这么快就创作了一式剑招?”
“快是快,可这个剑招不好。”许嘉眉再次挥剑,改动了剑招中不好的地方,“你看,这样稍微好了一点点。”
“……服了你了。”范拿道,“我知道你为何不忧心学习剑术会分心了。”
普通人往往只能专注于一件事,贪多嚼不烂;许嘉眉不是普通人,贪多嚼得烂。
剑术、道术,都是术。
许嘉眉一次次挥动木剑,一次次修改剑招,范拿与她讨论,当着围观群众的面将粗劣的暴雨剑招一点点完善。就像铁匠一遍遍捶打烧红的铁块,将铁胚锻打成钢,最后使钢块铸为精钢宝剑。
天色渐渐黑了,空中浮现一个个发光的巨型水母,照亮天地。杨宗甫和王石澈沉浸在暴雨剑招的完善中,浑然不知夜色来临,直到暴雨剑招被修改到无法修改的层次,许嘉眉施展道术降下暴雨,他们才如梦初醒。
许嘉眉问:“我的暴雨下得怎样?”
范拿答道:“处处见杀机。你下的不是暴雨,是暴雨一样密集急促的剑气,适合群攻,不适合对付单独一个目标。”
许嘉眉仰头注视暴雨,沉思良久,打出三个法诀,再问:“现在呢?”
范拿答道:“杀机藏于暗中,防不胜防。”
许嘉眉道:“请师姐用暴雨剑招和我这暴雨切磋切磋。”
范拿早就想切磋了,木剑一挑,剑光与暴雨霎时连成一片,我中有你,你中有我,难分胜负高下。
杨宗甫二人再一次被吸引了注意力,亲眼看着暴雨不断变化,剑气随之变化,一道术一剑术在切磋中得到了进一步完善。
半个时辰后,许嘉眉和范拿同时停手,相视一笑。
许嘉眉道:“这个道术,我取名为暴雨剑。”
范拿擦了擦汗,道:“名字不取好听点?我管这一式剑招叫雨打芭蕉叶,你觉得怎样?”
被对比得豪无文采的许嘉眉:“……”
许嘉眉道:“你一剑刺出,千万片芭蕉叶也得被你打成芭蕉泥,不如叫银河倒泻。”
范拿失笑:“比雨打芭蕉叶大气,你索性把暴雨剑改成银河倒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