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看着诺诺发光的眼睛，话语自然而然地从嘴里溜了出来，“我不知道，但我想我死之后灵魂大概会去看你一眼再走吧。”
但说完他就后悔了，这话……太像表白的话了。
“喂，你是来真的么？”诺诺瞟了他一眼就转过头去，“我可以答应哦，反正你有追女生三个月不能拒绝的特权嘛，我可以给你三个月时间。”
路明非一哆嗦。
“大概第一天恺撒就会用他那把刀把我变成东方不败吧？”他抓抓头。
“原来你还想要爬到我床上来啊？我还以为只是约会吃饭和看电影呢。”巫女师姐在笑，完全没有这个年纪女孩该有的羞涩。
路明非耷拉着脑袋，觉得自己完全彻底地被击溃了。
“我下面要当说客了。”诺诺跳过了这个话题，“加入学生会吧。”
“这是恺撒的美人计么？”路明非一愣，有点失望。在这个夏天会有萤火虫从山下冉冉飞起的地方，诺诺要谈的居然是这件事。
“不是，跟恺撒没有关系。我邀请你，是我的邀请，跟恺撒的立场没关系，你加入对我有好处。”
“好处？”
诺诺歪了歪头：“这样我就有自己的第一个小弟了啊。”
“你要小弟干什么？恺撒的小弟不就是你的小弟？”
“他是他我是我，我是恺撒的女朋友，可不是什么学生会的女主人。”诺诺想起了什么，“哦，对不起。”
“对不起？”路明非不解。
“是学生会的某个家伙让乐队再续一遍舞曲的，大概是想你出丑出得更久一些。甚至还把你和芬格尔跳舞的视频发到了论坛里，杨闻念应该是看到了那些视频才知道你的窘境所以来救你的。”诺诺说。
“其实我是想救你来着，可那样恺撒会不高兴。”诺诺耸耸肩，“得照顾男主人的面子嘛。后来那个俄罗斯的小姑娘去了，我就没去了。”
路明非的心里一动，低下头去看着自己泡在泉水里的脚。原来诺诺也想过要来再救他一次，可那时候看她笑得那么开心，一点都感觉不到。
自己是有点怨恨诺诺的吧？为什么会怨恨呢？因为被她救过一次，就觉得理所当然地她会再一次站出来拉自己一把？
真是没来由。
“别说得好像我只会指着你来救我似的。要是有机会，我也会帮你个什么忙。”路明非故作轻松，“虽然你好像根本不需要我。”
“你现在就可以帮我一个忙。”
“啊？”
“送我个礼物吧。”诺诺淡淡地说，“女孩生日总需要礼物的，这样会有被人重视的感觉。”
“我……我没有准备……”路明非急得直冒汗。
“那就看你的应变咯。”诺诺摊摊手，“人生那么长，哪能什么时候都能恰当地准备好？”
路明非尚不知道这件事会成为他的梦魇。他从来没有做好准备去做任何一件事，以至于每次只能接受自己最不愿接受的命运。
他挠了挠头，“要不……明早？”
“生日礼物这种事，不能早不能晚，就要在那人等着的时候送到她手里。”诺诺说，“早了晚了就都不一样了。”
路明非一愣，忽然想起古德里安教授对他说的那句：“明非，爸爸妈妈爱你。”
真是这样的，有些话，只有准确的时间准确的地点亲口说出来才行。
他在校网讨论区里看人八卦叶胜和亚纪，说他们应该很喜欢彼此的，他就想那时候在餐桌上，诺诺开玩笑地说“你们怎么还不结婚”，现在时间错过了，想说也说不出来了。
诺诺拿出手机放在旁边的岩石上，那是一台iphone，诺诺打亮屏幕，屏保上的时钟指针慢慢跳着，时间静静地流走。
“我是晚上九点十五分生的，等等看九点十五分前有没有人打电话来送礼物。”诺诺说。
九点十五分，路明非觉得这个时间听着很熟。
“少来吧。就算恺撒没赶上，其他送你礼物的人还能少了？”路明非不信。
“没有，潜在的追求者都被恺撒的王霸之气吓跑了。”诺诺笑，‘我来美国之后就只收到过凯撒和苏茜的生日礼物了。’
“苏茜你认识吗？我的室友，据说是楚子航暗地里的女朋友哦！”诺诺眨着眼，向路明非说着八卦。
诺诺好像打开了嘴的闸门，向路明非说着各种稀奇古怪的事，从凯撒谈到苏茜，从楚子航谈到昂热，从脚热谈到脚凉，最后冷的有些哆嗦。
路明非呆呆地看着诺诺，这个女孩好像对他没有防备，把心里压了很久的东西一股脑说了出来，好像他是这个女孩什么很亲近的人一样。
“你知道吗？”诺诺突然说，“我心情不好的时候总会来这里。那时候我会关掉手机，断掉和外面的一切联系。我记得有一次来这里呆了一晚上，凯撒以为我失踪了，动员了整个学生会把卡塞尔学院翻了个底朝天，最后被校长叫去处分了也没找到我。”
“第二天我就自己回来了，他欣喜地想给我办个舞会。但我没去，我在草坪里坐了一晚上，露珠浸湿了我整个衣服，我只想洗个澡然后好好睡一觉。”
路明非说，“就像我总会自己一个人爬上我家楼顶的天台一样，那里是我的秘密基地，我在那里可以发呆一整个晚上，即使什么都不想，只是抬头看星星也可以坐一个晚上。”
“是啊……秘密基地。”诺诺笑了笑，“一个人的秘密基地。”
她突然转过头盯着路明非的眼睛，“你是第一个和我一起来到这里的人哦，苏茜也没能和我一起来过这里。”
“真的嘛？”路明非愣住。
“真的。”诺诺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带你来，大概是因为你和我一样，都没什么事做吧。”
“我身边的人里，凯撒永远有事做，苏茜也有事做，就我没事做；而你身边的人嘛，杨闻念好像永远有事做，芬格尔也有自己的事，只有你很闲。”
她看着路明非笑，“都没事做就带你来咯，反正闲着也挺无聊的。”
路明非没想到自己竟然还有这份殊荣，一时间愣了神。
诺诺这话是什么意思？路明非用自己十九年单身的脑子怎么也想不出来。但他们正对视着，路明非觉得自己得说点什么。
要不要用掉那个追求女生不能被拒绝的机会？这样至少能有三个月的时间？
“师弟你不会又在想用掉那个机会的事吧？”诺诺看穿了路明非的想法，她笑笑，“我跟你说你别想……”
丁玲玲玲……
急促的电话铃打断了诺诺，却也拯救了这尴尬的场面。
“你……你的电话。”路明非往后退了一步，“也许是有人来祝你生日快乐了。”
诺诺也是一愣，连忙抓起手机，却皱紧了眉头，“是个不认识的号码？”
等待了片刻，对面那人没有挂断的意思，于是诺诺按下了接听键，打开录音又打开了免提，“你哪位？”
“杨闻念。”电话里传来清朗的声音，“是陈墨瞳学姐吗？”
“真有礼貌啊师弟。”诺诺挑了挑眉，问，“找我有什么事吗？还有你是怎么知道我的手机号的？”
“我向曼施坦因教授要来了你的号码。”杨闻念说，“我打这通电话是想问……路明非和你在一起吗？”
“我在宿舍里没看见他，我记得我和他分开前看到你在和他说话，所以联系到了你。没有打扰什么事吧？”
“没有。”诺诺撇撇嘴，把手机丢给了路明非，她开了免提，路明非听得很清楚，“找你的。”
“杨闻念？”路明非接过电话转过身去，“我和师姐在一起，我们没事，那帮入侵者的影子我们都没看见。”
“你们在哪？”杨闻念的声音轻松了下来。
路明非看了一眼身后的诺诺，“师姐带我来到了山顶上，这里挺漂亮的，可惜没看到师姐想看的萤火虫。”
对面的杨闻念沉默了几秒，突然问，“你们是在约会吗？”
“嗯？不不不！”路明非连忙解释，“只是我们觉得与其在学院里给寻找入侵者的同学们添乱，不如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溜出来转一转，还能欣赏一下风景。”
路明非转过身，把诺诺脸上微妙的小表情看得一清二楚，“师姐可不是单身，你这么说是破坏师姐的名声！”
“放心。”杨闻念忽然一笑，“凯撒现在正在英灵殿守备入侵者呢，不会打扰你们的。”
“喂喂喂！杨闻念你别瞎说啊！”路明非急的哇哇叫，“凯撒会杀了我的！”
“这倒是个问题……”杨闻念沉默了，“所以……”
“需要我帮你解决凯撒吗？也许可以偷偷地给他来一刀，然后伪装成被入侵者干掉的样子……”杨闻念的声音越来越低，仿佛陷入了思考。
路明非一愣，而后大喊大叫起来，“别做傻事啊！杀人犯法的！而且那个什么加图索家族好像势力挺大，惹上他们没好果子吃的！”
这时诺诺抢走了自己的手机，“我知道你不怕凯撒，大概率也不怕加图索家族。”
“但今天是我的生日，还请看在我的面子上别做那种事。”诺诺总觉得这个自己看不透的男人能做出他说的事来，他刚刚已经证明了自己比凯撒更强。
“嗯？生日快乐。”
“……”诺诺愣住了，她没想到这个生日的夜晚她收到的第二个祝福竟然来自一个仅仅见过两三面的人，“谢谢。”
“放心，我说说罢了，在卡塞尔学院里我不会做违反校规的事情。”杨闻念笑笑，“路明非在你身边我就放心了，麻烦照顾一下他，他是个废柴你也知道。”
“还有最好别在校外待太久，教授们找入侵者找的有些不耐烦了，估计会采取一些特别手段，大概很快就会结束这场闹剧一样的入侵。点名之前最好回来，不然可能会被误以为让龙抓走吃掉了。”
诺诺放下手机，电话已经挂断了。她还有很多事想问杨闻念，但杨闻念却没给她机会。
“不在卡塞尔学院里做违反校规的事……”诺诺仍旧把手机屏幕设成长亮，放在石头上，“就是说卡塞尔学院外面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咯？”
路明非一头冷汗，“他只是开玩笑啦……杨闻念一脸三好学生的样子，肯定不会杀人的。”
诺诺扬起脸，笑了笑，“楚子航入学前也当了好几年的三好学生咧，现在不还是个杀胚？”
“算了，不想他们的事了。”诺诺把脚从泉水里伸出来，坐在石头上看着月亮，一下子就把凯撒的生命安危扔进了洗脚水里，“你这室友不错啊，对你挺好的。”
“是挺好……”路明非坐在诺诺身边，不自觉地笑了笑。
“我为什么就遇不到对我这么好的人呢？”诺诺双臂抱腿，把下巴放在膝盖上。
路明非知道她仍旧在等什么人给她打来祝福生日快乐的电话。
就像杨闻念在这龙族入侵卡塞尔学院的夜晚，辗转半天从曼施坦因教授那里要来了诺诺的电话来寻找自己的踪影一样。
如果一个人惦记着你，那么不管你在哪里，他总会想尽各种办法辗辗转转来到你的身边。
有些心疼得，路明非摸了摸诺诺暗红色的长发。女巫一样的学姐没有反抗，她用下巴摩擦着膝盖，眼睛盯着手机屏幕上的时钟一眨不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