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就听杜山竹又道:“非非,这次来徽州,咱们说过要伸手做案没有?”
非非道:“没有啊,你老人家来之前不是说了么,咱们跟徽州的朋友们讲好了的,徽州境内,就是有金山银山堆在面前,竹花帮也不能拿一个大钱,这叫做言而有信。”
杜山竹转头对沙宗天道:“老弟,你听见没有?我几时说过要在徽州地界做案哪?”
闻听此言,沙宗天绷紧的脸登时松了下来,微微一笑,道:“好啊,这才够义气,不过杜老爷子远道而来,咱们也不能真让杜老爷子空手回去,等一会儿我们拿下也分一份。”
沙宗天背后的那七个寨主闻言也都松了一口气,说实话,别看他们之前骂得挺凶,其实他们也不愿意与杜山竹为敌,毕竟邪竹叟本人和他麾下竹花帮的声名都不是说笑的。
即便他们都是刀头舔血的亡命之徒,面对凶名实力都只在他们之上不在他们之下的邪竹叟时,心中也都暗自忐忑,只是为了钱财也硬着头皮上了,但若能够避免与之对上,那自然是求之不得。
只是杜山竹却不理会沙宗天,而是又向非非道:“非非啊,咱们在家又说什么来着?”
非非道:“你老人家还说这次的货色不少,路上若是失落了什么,咱们可吃亏不起,所以特意前来看看,免得让人家顺手牵了羊去,咱们的脸可就丢大了。”
杜山竹道:“嗯,要是人家不给面子,定要拿呢?”
非非道:“你老人家说,咱们在江州是黑道上发财,到了徽州,倒不妨转行做做保镖的,也算是玩儿个新鲜,倘若有人非要动手做买卖,那咱们无可奈何,给人家逼上梁山,也只好出手保护了。”
杜山竹笑着点了点头,道:“嗯,小丫头记姓真不坏,确实是这么个话儿,亏你都记得这么清楚。”
转头对沙宗天道:“这回老弟你可听明白了吧?我们不能在徽州做案,那是一点儿也没错,可是我竹花帮要是转行干保镖的,这总没关碍了吧,在彭泽大会上,我可没答应不走镖啊!”
沙宗天顿时铁青了脸,冷声道:“姓杜的,你不许我们动手,等货色进了江州地界,你自己便来伸手,是不是?”
杜山竹道:“是啊,彭泽大会上的约定,总是要守的,所以在徽州地界我们只会转行干保镖,绝不会监守自盗。但等回到了江州,我们本乡本土,做惯了强人,也不好意思再干镖行,阻了老乡们的财路,只好恢复本来面目了。”
群盗这才明白,合着这一老一小一唱一和,强词夺理,转弯抹角的说话,说穿了还不是想抢夺财宝镖货?无不大怒,顿时吵吵这就要倚多为胜,一拥上前将杜山竹一行三人乱刀分尸。
所谓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对于他们这些靠刀头舔血打劫为生的人尤其如此,杜山竹既然敢断他们的财路,那就是他们不共戴天的仇人,那还有什么客气的?虽说中间那个少女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淡淡的看着了,但谁让她是跟着杜山竹一起来的呢,说不得也只好一起杀了!
沙宗天目光闪烁了一下,并没有进行丝毫的阻止,杜山竹的这种行为毫无疑问已经触及到了他的底线,他也是恨不得将杜山竹击杀当场。只是杜山竹扬名江湖数十年,绝非等闲人物,他虽然颇为自负,但对上成名远比他早的杜山竹却也没有多大把握。
若是能够借助众人的围攻之势对杜山竹造成一定的削弱,他再趁机出手,得胜的机会势必大增,虽说这样一来,以后天围攻先天,他们这方的人手肯定会损失惨重,但若能够将杜山竹成功击杀,些许损失也是完全值得。
面对迎面袭来的徽州群匪,邪竹叟杜山竹却是丝毫不惧,冷笑道:“呦嗬,想要倚多为胜欺负我老头子吗?那可不那么容易,非非,发讯号!”
“好嘞。”
非非清脆的答应一声,将手中两片竹叶放到唇边,嘘溜溜的一吹,树林中顿时冲出了数百名大汉,这些人俱是身着青色劲装,兵刃各异,头上都插着一截烛花。“呼啦”的一下子冲到了杜山竹等人的身边,转瞬间便列好了阵势,将杜山竹等三人拱卫在中央,缓缓退到树林旁边,与徽州群盗对峙了起来。
徽州群盗顿时一惊,不由自主的慢了下来,回头看向沙宗天,似乎都在等待他的命令,显然眼前这种情况大大超出了他们的预料,原以为他们人多势众,能够轻易将对方围杀,可现在看来,对方的人手也不比他们少多少,真要是火拼起来,也未必便能取胜,因此都看向沙宗天,想要等他拿主意。
沙宗天见此情景也不由得吃了一惊,忍不住在心中暗骂:“原来这老儿早有布置。他这许多人马来到徽州,我们的哨探全是脓包,竟没探到一点消息。”
只是吃惊归吃惊,但若要沙宗天就此退避,他却是无论如何也不甘心的,他们为了劫这趟镖,筹划了这么久,出动了这么多的人手,若是对方一摆开阵势他这边便吓得退了回去,那他这个徽州绿林的总瓢把子也就不用当了。况且对方的人手还没有他们这边多,真要是拼起来,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当下手中折扇一挥,七家寨主连同阎王寨单二寨主率领八寨人马,列成阵势,眼见就是一场群殴恶斗。人数是徽州群盗居多,但竹花帮乃是有备而来,挑选的都是精壮汉子,而且同出一帮,进退有据,同心协力,真正争斗起来也未必便落在下风。
不过双方在预备群殴的同时,不约而同的都留了数十人监视着车队,以防凌家众人乘乱逃走。
不过他们显然低估了凌家人的胆量,有着强大实力作为倚靠的他们根本就没有趁机半点逃脱的念头,反而悠哉悠哉的看起戏来。凌牧云和黄蓉相视而笑,黄蓉微笑着低声说道:“东西都还没有到手呢,自己伙里倒是先争了起来,真是好笑。”
凌牧云也笑着点点头道:“咱们来个渔翁得利,倒也不坏。”
“云哥哥你看他们双方谁胜谁负?”
凌牧云稍微沉吟了一下道:“他们一方占着人多,一方占着兵精,谁胜谁负还真不好说!”
“云哥哥,我怎么觉得这些绿林总瓢把子一个比一个厉害的样子?”
“蓉儿,你怎么忽然这么说?”
黄蓉道:“云哥哥你看啊,你外公王元霸是洛州的总瓢把子吧,可他手下的洛阳金刀门门人才千把人而已;这个阎王寨的沙宗天呢,手底下足有好几千人;再说这个杜山竹,乖乖更加不得了,手下竟有帮众过万,同样是一州之地的绿林总瓢把子,这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一旁的凌振南听了黄蓉问话,笑着道:“蓉儿,你说的没错,在咱们大夏朝,确实是越往南黑道的势力越大,越往北黑道的势力越小。”
“这是为什么呢?”
凌振南解释道:“因为中原腹心之地尽在北方,经济繁盛人口众多,便连咱们大夏朝的**都定在了中原中州长安,又有许多名门大派的山门都设在北方,所以在北方,黑道势力相对弱小。而江南则因为历史原因,发展的时间较短,繁荣程度比起中原来要差了不少,真正能够雄霸一方的名门大派其实不多,而且因为距离**长安较远,朝廷在江南的统治也不像在中原那么严密巩固,所以黑道势力就兴盛了起来。”
“原来是这样啊!”黄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即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向凌振南问道:“公公,那咱们福威镖局岂不是很吃亏?”
“吃亏什么?”
黄蓉道:“你看啊,咱们经营镖局的干的不就是保镖护运的买卖,主要提防的不就是那些打家劫舍、拦路抢劫的黑道土匪强盗么?江南的黑道势力大,咱们镖局保镖护货岂不就费力了么,中原黑道势力小,走起镖来不就容易多了么?”
凌振南笑着摇了摇头,道:“蓉儿,这账不是这么算的,要是按照你这么算,在中原地区干镖局确实比在南方容易多了,可你想过没有,为什么大夏朝有名的镖局大多是在江南,而中原这么优越的条件,却没发展起什么有名的大镖局呢?”
“啊?对呀,这是怎么回事?”
黄蓉微讶,她在这之前还真没想过这回事。难道是因为中原干镖局的都不如江南的同行聪明,所以发展不起来吗?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不过以黄蓉的聪明,这点问题却还难不住她,只是稍微沉吟了一下,便即眼睛一亮道:“我明白了,这些黑道势力虽然是咱们行镖所要防备的对象,却也是咱们镖局赖以经营下去的基础,要是没了他们,也就没人来找咱们干镖局的押镖护运,这买卖自然也就做不起来了!”
凌振南捋了捋颔下胡须,笑道:“蓉儿果然聪明,不错,就是这个道理,中原因有朝廷和名门大派的双重打压,黑道势力比起江南来相差不知凡几,即便偶被黑道打劫,那些商贾之流也大多不是去官府状告,再不就托庇于附近的名门大派,下次再有财货运送,也很少会想到镖局,长此以往,中原地区的镖局自然就发展不起来了。”
“那是,蓉儿聪明你才知道么?”这时候王月娥笑着拉过黄蓉的手,说道:“在我看来,云儿最出息的地方就是给我找了这么一个聪明能干的儿媳妇,以后有蓉儿帮咱儿子掌家,凌家肯定要比现在更加兴旺!”
黄蓉顿时有些不好意思了,满面娇羞道:“婆婆,有你和公公在,哪里用得着我们来掌家呀!”
“怎么?蓉儿真急着掌家了?那也得等你与云儿真正成亲之后才行,到时候我和你公公保准都退下来,把家交给我的蓉儿乖媳妇儿管,好不好?”
“人家明明没有这个意思嘛,婆婆你净取笑人家!”黄蓉不依的顿足娇嗔道。
“杜山竹,今天你到底让还是不让?”
这时就听场中一声大喝,众人循声看去,只见沙宗天将手中折扇一合,向着邪竹叟点指,满面冰寒,显然是已经忍耐到了极限,若是邪竹叟不让,他就要率领这麾下群盗动手厮杀了!
杜山竹冷冷一笑:“我杜山竹行事从不半途而废,此番既然带了这么多兄弟到这徽州地界来干保镖的活计,那就一定要做成的,否则不仅是老夫,便是老夫麾下的这些兄弟们也是颜面无光,沙寨主若是执意要搅局,那老夫和麾下的一群兄弟们也只有接着了!”
“好,好,杜山竹你真是没白活这么大岁数,一张老脸还真够厚实的,既然你蛮不讲理想要强抢,我们徽州的绿林好汉也不是面捏的,兄弟们,跟我上!”
说着话第一个便纵身向着杜山竹飞扑了过去,其他的那些徽州群盗见此情形也似是得到了指令,纷纷举起兵刃,呼喊着向着竹花帮一伙儿杀了过去。
“来的好,老夫也正想会一会徽州群豪呢!”
杜山竹猛地从背后抽出两根笔直挺拔的暗青色竹杖,纵身从马背跃下,便要上前迎战。
就在这时,忽见那蒙面少女对杜山竹说了一句话,因为距离较远,且有喊杀嘈杂之声扰乱,即便是以凌牧云的耳力也只隐隐听到了“条件”、“王凯之”、“拿去”等只言片语,到底是什么意思却是没有听出来。
只见那杜山竹顿时脸色一整,向着迎面扑来的沙宗天等人厉声喝道:“慢来,老夫有话要说!”
沙宗天吃了一惊,连忙停下身形,同时一挥扇子让麾下群盗也都止住冲势,这才向着邪竹叟喝问道:“杜山竹,你还有什么话要说?难道你已经想通了,要知难而退么?”
邪竹叟冷哼一声,道:“沙宗天,算你们运气,本来依照老夫的意思,这批货色我竹花帮就全包了,根本就不会给你们留半点。只是老夫的师门长辈发话了,只要你们能够干掉这批货色的主人洛州牧王凯之,我们竹花帮就退位让贤,这批货色我们分文不取,双手奉上!”
众人闻言俱是大为吃惊,刚才蒙面少女对杜山竹说话之情景众人都看在眼中,虽然不知道两人之间都说了什么,但说话的却确是蒙面少女无疑,此时又听邪竹叟如此说,那岂不是说邪竹叟口中的那个师门长辈就是那个蒙面少女?
原本邪竹叟初现身时,众人虽然看见了与他同来的两个少女,却都没太在意,还以为这一长一幼两个少女多半是邪竹叟的亲眷晚辈之类的,而邪竹叟方才与那年幼的少女非非说话时的语气也更加肯定了众人的猜测。可现在这蒙面少女竟忽然变成了邪竹叟的长辈,这让众人如何不惊掉下巴?
大家虽不知邪竹叟的准确年纪,但邪竹叟成名就已经有数十年的时间,粗略算来,怎么着也有七八十岁了,可这蒙面少女才多大?虽然有薄纱遮面,但仅从那婀娜的身条和暴露在外的灵秀双眼便不难看出,这少女恐怕有没有二十岁都在两说,就这么一个青春少女,怎么就成了邪竹叟的师门长辈?
正因为惊讶太甚,以至于大家一时间都没有注意邪竹叟方才话语中所提出的条件。全都瞠目结舌的看着邪竹叟和那蒙面少女,都在猜测这里面到底有什么道道,邪竹叟怎么就冒出这么个年轻的师门长辈来?
虽说年少辈长的例子在武林中并不少见,可那也只是相对来说,像是邪竹叟和蒙面少女这样年纪悬殊的还真是罕见。如果这蒙面少女真是邪竹叟的师门长辈,那最少也是与邪竹叟的师父同一辈分,也就是他师祖一辈人物所收的弟子。
依照常理推断,邪竹叟如今已经七八十岁的年纪,他的师父起码也在百岁开外了,他的师祖更得是一百二三十岁以上的高龄。这样的年纪,即便是在先天高手中也称得上是长寿了,便是邪竹叟的真有一个这样年纪的师祖,是否还有精力习武练功都在两说,又怎会再开门收徒?
可要说邪竹叟的是虚言哄骗吧,这也不大可能,邪竹叟身为竹花帮的帮主,江州绿林道的总瓢把子,身份何等了得,若非对方真是他的师门长辈,否则他又怎会当众承认?就不怕在场的江湖豪杰们因此而看轻甚至是笑话于他吗?
感受到众人集聚而来的目光,那蒙面少女不禁秀眉微蹙,眼中闪过一抹不悦之色,扭头向着邪竹叟低声说了一句,邪竹叟顿时点头,随即扭过头来向着沙宗天等人吼道:“姓沙的,我说话你们听见没有,行不行给个痛快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