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随同尤罡走进了文玩店。
类似茶几的小桌上摆放着烧鸡和卤菜,还有一瓶红星二锅头。
“尤叔,这都几点了,你还没吃午饭?”
“吃了午饭就不能再喝点儿了,有资格跟我喝酒的人不多,你算其中一个。”
今天我的待遇还行,没给我纸杯,而是给我面前摆了一个玉质酒杯。
尤罡开了红星二锅头,给我倒酒,“刚才我那么说话,你有没有觉得我在吹牛,毕竟我手里就一家小文玩店。”
“尤叔,你的实力我懂。”
我和尤罡碰了杯,抿了一口酒,拿着鸭脖子啃了起来。
一直在喝酒,一直在闲聊。
我很明白尤罡的用意,就是想让香江赶来的吕汉申在这里看到我。
一个多小时过去了,吕汉申没走进来,外面路过的人似乎也没有吕汉申的影子。
可我知道,吕汉申已经派人来过这里,看到了尤罡身边的人。
潘家园一般营业到傍晚6点,我和尤罡提前离开,到了附近某小区,尤罡家里。
两居室看起来很陈旧,毕竟这个小区建成快二十年了。
坐到布艺沙发上,尤罡开始煮茶,嘴角的微笑很无奈,似乎有着对现状的不满。
“我在这里住了快二十年了,家里一样值钱的东西都没有,老婆孩子也没有。”
“尤叔,凭借你的超凡医术,你想要什么就能有什么?如果你高调一点,京城中医院的院长见了你,都要喊一声老师。”
“所以我的生活状态让你很迷茫?”
尤罡笑看着我,我点了点头,有着晚辈的青涩感。
“听说过津门名医洛云生吗?”
“当然听说过,据说很多大人物都找他看病,调理身体。他的女儿洛思悠现在是津门中医药大学的副校长,经常在几个电视台做预防疾病和养身节目。如果嘉宾要提问,喊她悠悠老师。妇科和男科,悠悠老师都懂。洛云生还有个儿子叫洛思凯,津门洛氏制药集团董事长。”
“你知道的还不少,现在网络越来越发达了,百度就能查到很多东西。可是百度并没有说,洛云生有过多少学生,其中最有天赋的又是谁。”
“尤叔,你是洛云生的门生?”
“洛云生桃李满天下,很多人研究生和博士毕业后,也会找洛云生学习一段时间。可那些人学到的不够深,也不够玄。中医的尽头是玄学,那些高材生就连中医里的藏相和命相都不懂,能看什么大病?”
尤罡说,“我最有天赋,我学到了洛云生医术的精髓,我本来应该是很多圈子里大人物的座上宾,我本来应该前程似锦,可就因为一个情字,毁了我的前途,我甚至都没了施展洛家医术赚钱的资格。”
我唯有安静听着。
我不需要辨别真假,因为尤罡今天对我说的每个字,都必须是真的。
因为,他的目的太特殊。
尤罡又说:“我也真是个混蛋,我惦记的不是师姐,而是师娘。我和师娘有个约会,然后师父就要弄死我,找谁说理去?”
“尤叔,你都说自己是混蛋了,恐怕只有欧阳峰能给你说理。”
“当年,我带着师娘逃跑了,打算去大西北无人区幸福的生活,可我和师娘还没逃出津门,就被师父派去的人堵住了……”
尤罡满脸凄苦,“师父用打火机烧我的耳朵,烧我的嘴唇,烧我的手指头,问我到底是个嘛玩意儿?我没法回答,于是就要用铁棍碎了我的下盘。欧阳峰及时赶到,动之以情,晓之以武,竭力罩住了我。这么一来,鄙人的大脑袋和小脑袋都保住了,可以活到今天,能够在潘家园开个小店赚点生活费。”
“这么说来,尤叔和欧阳峰是莫逆之交,可你年龄比他小,不可能是发小。”
“欧阳峰利用的是我的医术,他有个同父异母的妹妹,有毒瘾,同时还是精神分裂症患者。如果没有我的医术,恐怕他妹妹早就死了。”
我非常认真的听着,我的心里无限的震撼。
“你说的是刘采妮?”
“没错,就是她。”
尤罡放满了语速,“刘采妮是东北大连人,家就在现在的西岗区一带。她的生父就是欧阳峰的父亲,欧阳子豪的爷爷欧阳韬奋。可惜的是,刘采妮小时候,欧阳家就没把她当人看,她的母亲去世后,她来京城投靠欧阳家,被赶走了,然后多少年不知去向,可怜人啊。”
尤罡眼里泛起了泪光,可见这人虽然和师娘有个约会,可内心深处也有一片柔软。
指不定当年还是师娘勾引了他,让他身不由己。
尤罡又说,“等刘采妮再次来到京城,已经是一个小女孩的母亲,同时染了很严重的毒瘾,某海导致的瘾,太恐怖。同时,刘采妮还嗜赌如命,没有赌和毒,一天都活不了。”
尤罡又说,“欧阳峰很有人情味,心疼自己的妹妹,去了津门找到我的师父洛云生,可洛云生无能为力。我私下里毛遂自荐,用自己研究出来的药方,居然很大程度克制了刘采妮的毒瘾……”
尤罡又说,“欧阳峰开始限制刘采妮的生活和活动,强制让她戒赌,可刘采妮经历太复杂,戒赌过程中精神分裂了。欧阳峰问我,到底怎么办?我说,不如就让她去赌,这总比太寂寥又想到了某海好很多。所以,多年后你看到的刘采妮,就是现在的样子。”
“懂了。”
我内心的诸多困惑解除了。
也难怪那个夜里刘采妮轰我的时候那么变态,让我第二天就买了枸杞和六味地黄丸,原来她是精神分裂症。
这么一来,刘采妮在赌局上的诸多行为,都是精神分裂症在生活中的表现。
已经算很正常了,只是赌瘾很大。
尤罡没明说,但刘采妮百分百就是野玫瑰。
刘采妮的女儿,在国外剑桥读书的刘轻梦,生父必然是香江吕汉申。
刘采妮给吕汉申带来的打击,几乎就是摧毁级别的,改变了吕汉申一辈子的生命轨迹,包括爱情,事业,爱好。
简单来说,刘采妮早就把吕汉申折磨疯了。
一旦吕汉申认定刘采妮就是当年的秋海棠,献给她的多半不是婚纱,应该是绞肉机。
就算彼此有个女儿,也不会改变悲剧的发生。吕汉申甚至没见过刘轻梦,就算亲子鉴定后生出一丝感情,也盖不过多年来积蓄的仇恨。
良久的沉默之后,我想到了花初夏。
“尤叔,那次去大源,你和欧阳公子也去过我家?”
“自然会去你家,因为现在给王桂英和花初夏做主的人,是你的父母。”
尤罡的微笑多了几分暖意,“在你家里谈好的治疗费用是30万,这也是你实际需要支付给我的费用。在欧阳保镖公司签了两份协议,合计3个亿,这是刘采妮的意思,谁让她有精神分裂症呢?你就当帮欧阳峰一个忙,可怜一下他的妹妹,陪着刘采妮玩,等以后,你出了多少钱,会如数还给你。”
这时候,我忽然想到了欧阳安全顾问公司的情景。
当时欧阳子豪几次大声喊,如果达不到预期,退钱!
重点应该就是,退钱二字。
“我和刘姐也早就是朋友了,这个忙我帮了。”
尤罡给我倒茶,又说:“想找到野玫瑰,想将野玫瑰碎尸万段的人,不只是香江吕汉申,还有多个人。比如,岭南花城的唐彬,他也一直在寻找野玫瑰。”
“我见过唐彬,他是我一个朋友的叔叔,我和唐晓凡关系本来不错,也是最近才知道唐晓凡是老千里的养蜂人,满世界开店只为寻找赌局,不在乎做生意能赚多少钱,只在乎赌局能赢多少钱。”
“唐彬的眼镜店遍布全国几个城市,为了做局赢钱,也为了寻找野玫瑰。眼镜店做好了比较赚钱,可惜的是走上了邪路的人不管做什么都冲刺着邪恶。唐彬的师父,大西北千王地龟就栽到了野玫瑰手里,最后不得不拿胳膊,拿腿,拿眼睛当赌注,最后被炸裂似的疼痛折磨致死。”尤罡说道。
“不赌不行吗?”
我问了一个很天真的问题。
“说好了不出千,拼运气,比赌技,可地龟还是出千了,被对方请来的暗灯野玫瑰抓了。接下来怎么玩,对方说了算,对方不在乎他有多少钱,只允许他用身上的零件当赌注,凌迟了他。”
“真可怕。”
“赌徒疯狂,赌局水深,你趁早戒赌。”
“我有赌瘾,可我如果明天就戒赌,也不会难受到哪里去。可这么一来,我就没法陪着刘采妮玩了。”
“希望三年后,刘采妮的精神分裂症彻底康复,也彻底摆脱了某海的心瘾,你还能这么说话。”
尤罡说,“到了那个时候,小花怕疼的隐疾也痊愈了,如果你还是那么喜欢她,愿意陪她天真一辈子,那就娶了她。我也很有信心祛除小花脑部淤血,不会让她红颜薄命,让她活到90岁。”
“尤叔,我努力。”
我心里想的是,未来三年,我只能陪着刘采妮一起赌,同时我要远离岭南花城的唐彬和唐晓凡。
“武松,想吃什么菜,尤叔的厨艺可以。”
“家常菜就好。”
我在尤罡家里吃了饭。
几道菜手艺真不错,主食是饺子。
尤罡一个单身汉,恐怕一年到头也懒得给自己包饺子吃,我来了,让他有了这份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