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瑜是个极能保守秘密的人。
吃喝之间,高洁便将皇帝要整宗室勋贵的信息,透露给了他。
张瑜听闻这个隐秘,大吃一惊,正在嚼着香干的嘴,刹那顿住,难以置信的望向对方!
高洁与周成都确认的点点头!
周成:“此事千真万确,是陛下亲口跟我说的。陛下明察秋毫,说宗室勋贵的问题,越拖越严重,宜趁早解决,否则将来会成大祸患!不过要等秋收朝野稳定之后才能动手!”
张瑜得了确定,精神振奋起来,“陛下……,圣明啊!”
高洁微笑,“清之,人都说你是我清流的一把刀,此番陛下要革新朝政,我清流为了天下百姓,自然是当仁不让。陛下把你从平凤县调到朝廷来,摆明了是要重用你的意思。虽然你现在只是五品御史,但是……,呵呵,这不过是陛下还需用到曹党、稳定朝局的权宜之计而已。待秋收之后,曹凯退出内阁,我料陛下必然会点你入内阁,陛下要重用你,去清除弊政呢!届时,我等清流,可得同气连枝呀!”
他最是明白张瑜的性格,清正廉洁,刚正不阿,是个眼里不容沙子的、头铁的硬汉子。
他这么说,表面上是拉拢,话语里却暗含着鼓动。
鼓动张瑜去做动宗室勋贵利益的急先锋!
这改革对他来说,当然是好事。
他也是公认的主张改革的清流的领袖。
但是,他自己其实并怎么愿意做这个领袖。
领袖,听起来好听,但却不好做,那把椅子烫屁股呀!
炎国只有一个领袖、也只能有一个领袖,那就是皇帝!
他被拱做(清流)领袖,这算什么事?
以史为鉴,自古以来,革新派的领袖,都极少有好下场的!
鸟尽弓藏,兔死狗烹!
新政或许会延续,但是革新派的领袖,往往会被君主(皇帝)杀了,来平息被动了利益的保守派的怨气。
——当然另外的原因,是革新之时,要大用革新派,革新派领袖当然也就会被重用,而这样一来,革新领袖就会树立权威,对君主(皇帝)形成掣肘、威胁。
君主(皇帝)为了巩固地位、去除威胁,就会下手整革新领袖,令革新派群龙无首。
死忠越多,在皇帝眼里,就越该抹掉!
死忠也往往会被牵连,一同受到打击!
高洁现在已经被捧为清流领袖了。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但是,他不想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他需要急先锋在他的前面,帮着开路、抵挡火力!
唔,说白了,就是做背锅侠、炮灰。
而张瑜就是最好的人选!
直肠子,没有心机,喜怒都写在脸上!
张瑜情绪激动,蓦地跳了起来,来回走动,“太好了!太好了!如果新政推行,将大大的有利于百姓呀!”他说话的声调高亢起来,“此事我张瑜责无旁贷,就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霍然顿步,一双眼睛,精光奕奕,望向高洁、周成。
两人神情严正,站起身来,六目相对,有无数的情感充斥在其中!
高洁慨然道:“为了天下生民!”
周成、张瑜都道:“为了天下生民!”
高洁与周成离开的时候,都喝的熏熏醉了,天也黑了。
张瑜送他们出了门,目视着他们远离,脸色渐渐的沉穆了下来。
他转过身,望向身后的这个小院子。
愣愣的看了许久,才迈步走进去。
高洁、周成将这里租下,生活器物都是齐全的,柜子里还有崭新的被褥,几套衣衫。知他不喜丝绸,故而备的是布衣。
“今晚就住这里吧,没必要去驿馆拿行李了,明天再去拿来。”他心里想。收拾了一番。洗漱之后。回到卧房。铺好被褥,吹熄烛火,躺在床上。
黑暗里,他睁着眼睛,直直的望着透彻微亮的窗外。微亮映在他的眼里,也亮着微光似的。
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迷迷糊糊,他睡着了。
忽然,隐隐约约,他听到了笃笃笃的敲门声。
“是在做梦?”半睡半醒之间。
“笃笃笃!~”这声音太真切了!
不是梦!
他蓦地睁开了眼睛。
果然就听房外有人在敲门,笃笃笃的响。
有不速之客,偷进了院子,来到房前了!
如果是贼,怎么会这么敲门?
此事奇怪,必有蹊跷,坐起在床边,对外问道:“谁?”
外面的人道:“我,曹少钦。”
张瑜一惊,连忙起身、披衣,“曹公公稍等,张某穿衣就来。”
曹少钦:“嗯。”
张瑜急去开门,果然就见曹少钦立在门外,一边请他进来,一边系着衣带,他的神情里满是惊讶!
不知着皇帝身边的心腹、执掌内廷的总管,深夜孤身一人来自己这里,是有什么事!
曹少钦微笑:“我就不进去了。陛下还在等你,这就和我走吧。”
张瑜又是一惊!
-这个时候,陛下要见我,这是唱得哪出戏?
张瑜不敢怠慢,随他去了。
曹少钦带着他,秘密的进了皇宫。
在后宫的西北角,有一处地方,被高墙围着,隔断出六个小宫院,俗称北六宫。那里就是冷宫。殿宇欠缺修葺,门窗透风,顶上漏雨,野草从地上长到殿顶上,犹如荒废旧屋,不见人气。
数十年来,不知有多少后宫妃嫔被打入冷宫,挨不住凄凉绝望,自绝性命解脱人间苦海。
那里阴森可怖,传闻有鬼怪作祟!
若非不得不,宫里的人,向来不去!
曹少钦带着张瑜,神神秘秘的,飞身越过高墙,进入了冷宫-锁春宫。
张瑜的心底,满是惊诧。
-陛下怎么在这里召见我?
-此事处处透露着诡秘呀!
他没多问。表面沉静如水。只见宫殿东面的窗户里,透露着微弱的烛光。
曹少钦领他进了宫殿。
刘玄正在看书,往他们看去,目光落到张瑜身上,微笑着,“你来啦?”
张瑜跪倒拜伏,“臣,张瑜,拜见陛下。”
刘玄:“起来吧。”
张瑜:“谢陛下。”
刘玄:“你就不奇怪朕为什么这个时候叫你来这个地方?”
张瑜:“臣不敢妄自揣度陛下圣意。”
刘玄:“不要说这些虚的。朕要听老实话。”
张瑜默了三秒,“臣想陛下,必有机密的事,要和臣说。”
刘玄点点头,面露满意:“这是老实话。”继续说,“人都说你是清流,朕却看着不像,你是清流吗?”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