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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仁修挺直脖子,满口正气,大声回话,助长气势:这地图是我画的,我承认了!萧修竹也是我请他去了!但是,这事能怪我吗?要就怪你们炎帝太抠门,我问他讨要一把掣电连发神铳,他都不肯给。哼哼,吴炎同属夏邦,乃是兄弟之国。我吴国抵御着蛮齐,你炎国有粮有神铳而不肯借,对我们藏私,见死不救,要说无道,也是你炎国自私自利,更加无道!
彭秩怒极,“竟敢侮辱我皇!可恶!可恶!”
张瑜在旁,也十分恼怒,怒极反笑,说道:谁知道借给你们粮,有多少到百姓手里,又有多少进硕鼠手里呢?吴炎同属夏邦,的确是兄弟之国。我炎国也是愿意帮助你吴国抵御蛮齐的!明天就可以发兵十万来,但你敢让我军来么?
李仁修被怼住了数秒,这才回道:不劳贵国兴师动众的参战,要是真有心帮我吴国,可以借给我们钱粮神铳。
张瑜:[亲兄弟明算账,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可以支援钱粮,盖不赊账。]这货也不是老实人,信口开河:[粮食十两一石,神铳十万两一把,你买不?]
他没亲眼见过掣电连发神铳,但是从邸报上看过关于神铳威力的描述。
如果描述属实,那么值个千八百两绰绰有余!
十万两一把,当然是有意为难人!
十两一石粮,也是为难人!
-我炎国是肯卖的!
-你丫的别诬赖好人,说我炎国束手旁观不肯支援你!
李仁修脸黑的像碳!
忽然,吴国朝臣之中,一个老臣,轻笑两声,迈步出班,望向张瑜、彭秩,执礼道:“老夫王藻,有个问题,想请问两位使臣。”
此人正是太子的授业恩师!吴国礼部尚书、内阁成员!儒林宿老!是吴国行圣人之道的招牌。
彭秩、张瑜道:“原来是王先生,有什么赐教?但请明言。”
王藻望向张瑜,说道:“张大人可曾读过论语?”
张瑜道:“我炎国以圣道治天下,论语自然读过。”
王藻笑道:“既然读过,怎么贵使还满嘴铜臭?岂不是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君子看重的是道义,小人看重的是利益)?贵使刚才说那些话,实在有辱斯文,有违圣人之道啊!”
-亲兄弟明算账?
-算什么账!
-满嘴铜臭!
-这是小人才干的!
-你丫的读过圣人书么?
-君子喻义不喻利!
-你国要是行的圣人之道,就该把粮食神铳送过来,别谈什么价格!
这话很流氓!
但是,出于论语!
有圣人背书的!
唔,圣人其实也是老流氓了!
张瑜被这老学究怼的哑口无言!
彭秩怒目瞪向王藻,“我在炎国,素闻你是大儒,没想到你竟然会说出这样不要脸的话来。”
王藻讶然,“老夫恪守圣人之道,哪里不要脸了?”
彭秩愤恨的盯着王藻,说道:“你口口声声圣人之道,实在是虚伪至极!实则你是个奸邪小人!挟圣人之道,以图谋私利也!你能唬的住别人,却唬不了我!”
张瑜听了,眼睛一亮,暗道:[怼得好啊,我怎么没想到?前辈毕竟是前辈啊!]叹息摇头,应和着彭秩,望向王藻,“闻名不如见面,我还道王先生是一代大儒,心头敬重呢!原来却是个沽名钓誉、欺世盗名之徒!”
彭秩:“羞与你再多说话!”说罢,头一转,望向别处,不看王藻了!
张瑜也不看他了!
王藻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一阵红,想到朝上的事,传了出去,世人都道自己是奸邪小人,一辈子的名声都要完蛋了,忽的眼前一黑,人直挺挺的就栽倒了下去!
索性,旁边有个官儿,眼明手快,侧边一步过去,将他扶住了,惊呼:“王大人!王大人!”
……
下了朝会。
彭秩与张瑜两个神清气爽的回驿馆去。随来的差役见了,有意亲近,便谦逊的询问朝上发生了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彭秩哈哈大笑,把朝上的说了。
差役们听了,也很高兴。
回到驿馆。
张瑜打心眼里佩服彭秩的才学!予他恭维的说了几句话,以示敬佩!还称他做先生,直呼学到了,甘愿以后学末进自居。
彭秩望向他,笑道:“素闻你刚正不阿,怎么也谄媚起来了?”
张瑜道:“学生这绝非谄媚,乃是出于真心的敬佩!要不是先生在,朝上我就被那王藻问啦!丢了我的脸面是小,有损我炎国声誉事大!”
彭秩盯着他看。
他们在来的路上,由于朝堂上分属两派,互相看不顺眼,是以交流不多!
这个闭目养神,那个养精蓄锐。
此时,经过了一番风波,倒是互相深入的了解些许。
彭秩道:“我看你是个赤诚君子,不是沽名钓誉之辈,怎么与高洁周成那些贩卖风雅的欺世盗名之辈混在一起?”
张瑜道:“先生何出此言?”
彭秩轻笑两声,不屑的说道:“他们骂曹党逢迎媚上、贪得无厌,收受贿赂,包庇赃官污吏,致使朝政败坏,民不聊生,国将不国!呵呵,说的自己好像是两袖清风似的!他们是吗?”彭秩望向张瑜,向他问出这个问题!
张瑜沉默。
彭秩继续说道:“高中堂给人写字,一字五十钱,比小民一天的辛苦钱还多,这事你也应该知道吧?”
张瑜点点头。
彭秩道:“你说这是不是贪腐?”
张瑜不接话。
彭秩道:“天下会写字的人多了,名士也不少,人家为什么要冲着他去?他又为什么要答应,开出这么高的价来?人家是看重的,是他的人,还是他的名,还是他的——权?”
一连好几个问题,问的张瑜始终沉默!
彭秩道:“虽然说这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但是,这里面的底细,你难道心里没数?”
请人写字,并给润笔,这是自古以来就有的事。
在野的无名小文人,帮人写字,赚些辛苦钱,也是营生的一个手段。——因此,底层文人,对雕版印刷之类的技术发展,存在着某种抵抗心里。都印刷造书了,还要我们抄书写字的干啥?岂不要失业?
有名的,名人效应、名人经济下,字会更值钱。
但是,在朝为官的,对于这种事,态度却不一。
在这一件事上,高洁与曹党,并无什么两样!
也有人请彭秩写字,彭秩也收钱,不过是只象征性的收两三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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