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茂德的脸顿时变成了苦瓜,他不看孟德海,只是盯着包飞扬说道:“十分钟,怎么够啊?从楼上走到大门口,我就是跑步,至少都要五分钟时间……”
包飞扬冲陶茂德做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凑上去低声问孟德海,“主任,是不是洪省长已经到了?”
“是啊,市公安局办公室主任老史发过来的传呼,说他刚刚接到通知,洪省长的车队已经抵达了天源市界,秘书长和黄局长正在提前赶回来的路上。”
由于天源市模拟通信网还没有架好,商山峦无法用电话把这个消息传回来。但是黄春发的警车上却装有大功率车载对讲机,可以采取接力的方式通过沿途布置的警力,把这个消息传回到市局办公室。再让办公室主任老史把这个消息通过传呼台发到孟德海汉字传呼机上。
正说着,孟德海腰间的传呼机又响了,他摘下来又看了一眼,本来已经汗津津的额头立刻又渗出一层密密麻麻的毛毛汗。
“洪省长的车队没有在市界停留,直接往市政府大院来了!”
这一刻,孟德海的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捏着传呼机的手不由自主地抖了起来。他当然知道这消息意味着什么,也就是说,洪省长的车队最多二十分钟,就会抵达市政府大院。可是市政府大院门口现在可是聚集了三千多人矿工队伍,即使陶茂德肯合作出去做工作,想怎么样也得对工人们说个七八分钟吧?再加上从楼上下去走到大院门口的时间,怎么着也得四五分钟。即使陶茂德按照他要求的,在短短的十分钟赶出去做通了矿工们的工作,可是这三千多人的庞大队伍疏散开也需要个时间的,不是说离开就能立刻消失不见的,让这熙熙攘攘的三千多人的队伍散去,至少也需要十七八分钟,这么算起来。没有个小半个小时,时间根本不够用。而洪省长的车队,在二十分钟之内,必然会开到市政府大院门口,到时候这一幕必然会被洪省长撞见。即使矿工们已经让开了市政府大门,正在陆续离去,可是市政府大门口聚集了数量这么庞大的人群,如何向洪省长解释?这个工作不力的板子,最后还是要打到钟市长的身上啊!
“晚了,晚了。一切都来不及了!我对不起市长。我误了市长的大事啊!”孟德海脸色灰白。黄豆的汗珠不停地从额头上滚落下来,把领口和胸口全部都浸湿了。
看来只有二十分钟时间了!该怎么办呢?包飞扬脑子急速转动着,考虑如何应对眼前的危局。想要在二十分钟时间内让高岭土矿的三千多工人全部从市政府大门口撤走肯定来不及了,必须另外想一个办法来解决这个问题。
刹那之间。一道灵光从包飞扬脑子里闪过。
“主任,还不晚,从市界到这里还有二十分钟吧?我们来得及解决这个问题!”包飞扬也顾不上多给孟德海解释,就直接吩咐道:“主任,咱们后勤科仓库里不是放有小彩旗吗?你立刻派人到仓库里去,把这些小彩旗全部抱出来,送到大门口,速度必须得快,不能有丝毫耽误!其他事情。交给我来办!”
说着他一拉陶茂德,说道:“陶矿长,你这就跟我下去!”然后也不理睬众人的反应,拉着陶茂德一缕烟地向楼梯口跑去。
“小彩旗?要这东西干什么?”孟德海迟疑了两三秒钟,忽然间反应了过来。他一拍自己的大腿,嘿嘿的笑了起来。他娘的,这个尕小子还真的是有一套呢!竟然能够想出这么聪明的办法。嗯,如果动作够快,陶茂德那边又肯配合话,还真的是一个解决问题的好办法。
想到这里,孟德海不再迟疑,大声地对走廊上的几个青年人命令道:“小张,你领着小王小李他们几个,立刻到后勤科仓库把里面的小彩旗全部领出来送到大门口,速度越快越好!”
然后扭头对呆在一边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的计连发说道:“计主任,走,咱们快跟上去到大门口帮忙!”
说着也不管计连发跟上没有跟上,就一路小跑地追着包飞扬和陶茂德去了。
包飞扬一边拉着陶茂德向前跑,一边语速极快地向陶茂德交代他的方案。
“陶矿长,眼下只有这一个办法了,无论如何你都要说服矿工们配合好这个工作!”
陶茂德五十七八岁的人了,老胳膊老腿的,自然无法和包飞扬这样的小年轻相比,这才跑了一分多钟,就已经累得呼哧呼哧地直喘粗气:
“小……小包,你……你放心,这件事情我……我一定给你办好。哪个兔崽子敢……敢不听话,我……我拿大耳刮子削他!”
包飞扬知道陶茂德体力有点吃不消,但是这个关头却不能手软,分秒必争。他硬着心肠,拉着陶茂德一路狂奔。等奔跑到大门口,陶茂德已经是双腿发软,两眼发黑,胸部更像是装了一个大风箱一样剧烈地起伏,喉咙里只剩下呼哧呼哧的喘气声,根本就说不出话来。
包飞扬也有点吓坏了,觉得自己有点太鲁莽了,陶茂德快六十岁的人了,如果被累得昏过去了,那他的计划可就全泡汤了。
还好,陶茂德是矿工出身,虽然年龄大了,但是身体的底子还在,只休息了半分来钟,喘息声渐渐地平息了下来。
这时孟德海也满头大汗地追了上来,他才三十五六岁,虽然也累得够呛,但是比陶茂德还是好一点:“飞扬,彩旗我已经派人去取了,马上就送到了。”
包飞扬点了点头,问陶茂德道:“陶矿长,还要再休息一会儿吗?”
“不了!”陶茂德站直了腰身,说道:“我休息够了,咱们现在就可以出去!”
包飞扬就示意孟德海把朱瑞强叫过来,让他把大门打开。
这时候市政府大门口已经完全被高岭土矿的工人围堵起来了。朱瑞强正指挥着保卫科的全体干事和门口的十几个警察组成一道人墙,把工人们当在外面。还好工人们虽然围着了大门,但是举止还比较文明,没有重现试图冲击大门的激烈举动。不然就靠朱瑞强这二三十号人马,想挡住这三千多矿工简直是螳臂当车。
一个保卫干事发现了大院里面的动静,就拉了拉正在拿着高音喇叭声嘶力竭对矿工们喊话的朱瑞强,朱瑞强就暂停了喊话,拿着高音喇叭跑了过来,嗓子沙哑地道:“主任,您怎么过来了?我这边还可以顶一顶的!”
“瑞强同志辛苦了!”孟德海指了指陶茂德,对朱瑞强说道:“你把大门打开,我和陶矿长一起去做一做工人们的工作。”
朱瑞强狠狠地瞪了陶茂德这个罪魁祸首一眼,心里腹诽,嘴上却不敢说什么,迅速地把大门打开。
本来还算平静的矿工队伍发现市政府的大门打开了,不由得骚动了起来,一些年轻气盛的矿工们就想冲破人墙的阻拦,往大门口冲。这时却看到一个穿着洗的发白的短袖工作服的老人走了出来,厉声对他们喝道:“你们想干什么?”
矿长!陶矿长!
本来骚动的人群一下子就静了下来,只有陶茂德威严的嗓音似乎还在人群上空飘荡!
陶茂德一把夺过朱瑞强手中的高音喇叭,大步走向大门口岗哨台,高高地站在上面,拿着大喇叭面对着密密麻麻的矿工人潮。
“向阳坡高岭土矿的职工们,我今天只问你们一句话,你们还承认不承认我是你们的领导?”
“老矿长,你不是我们的领导,谁是?”
“老矿长,你当然是我们的领导,永远都是我们的领导!”
安静下来的矿工又沸腾了起来,纷纷呐喊道。
陶茂德伸出一只手,做出一个静音的手势,就好比是装了电钮一样,唰地一声,三千多名工人又齐刷刷地安静了下来,简直比军队还要整齐。
包飞扬站在一边看得都有些目瞪口呆,他知道陶茂德在向阳坡高岭土矿的矿工们心目中有很高的威望,但是绝对没有想到威望竟然高到这样的程度。陶茂德不知道为工人们做了多少事情,才能够让工人如此信服于他。怪不得高俊才拼命想煽动陶茂德,因为没有陶茂德的首肯,高俊才就是再有本事,也不可能让这几千矿工出来散步。
孟德海在一旁却暗暗地笑了,陶茂德的威望越高,这时候说话越管用,就越有可能用最快的方式解决掉眼下的问题。
“既然你们承认我还是你们的领导,那么现在就听我的命令!”陶茂德腰杆挺得笔直,面容严肃之极。虽然他在外面需要求爷爷告奶奶地到处央求资金解决矿上数万名职工家属的吃饭问题,但是站在自己一手带出来工人的面前,却威严地像一名将军。他略带苍老声音这时候听起来似乎也有一种别样的威严,透过高音喇叭传播了出去。“一车间二车间向左,三车间四车间向右,全体都有,退后十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