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靠窗,唐凌霜正闲来无事,抿着茶。
该死的男人,看着就心烦!
“我没事,让车夫驾得快些,这里空气不好,有些发闷。”
听百里岚说发闷,春风忙认真地探手过去,捏住百里岚的脉搏细细诊看,神情紧张地说道,“莫不是上次受伤留下的旧疾吧,快来奴婢来好好看看!”
手腕不耐烦地一抖,百里岚皱眉说道,“不就是上个吊吗,能有什么旧疾!回府之后让人炖碗人参鸡汤给我,现在把身子补强壮了比什么都有用!”
春风还保持着刚刚号脉的姿势,嘴巴张得大大的,不敢置信地看了看秋霜,复又小心翼翼地看着百里岚,试探地问道,“郡主,您真的要喝鸡汤?您可是从来都不碰鸡肉的呀!”
“鸡肉有什么碰不得,你这里又没有禽流感!好了好了,不要研究我原来怎么样,从现在开始,你们只需要记住我新的命令。你们对我忠心,我自然不会亏待了你们。但若是谁胆敢有异心,也别怪我不留情面。我已经不是原来的百里岚,那个懦弱的女人已经成为家族争斗的牺牲品。现在的我,不会被任何人操纵,更不会成为谁的棋子。我要做游戏的主宰者,谁都没有资格踩在我的头上!”
白皙的手掌因为紧紧握在一起,而在掌心留下一排红色的指印。百里岚的决然之姿也让春风和秋霜凌然。自从百里岚重新醒过来之后,四大丫鬟就知道自家的主子已经脱胎换骨,不再是原来那个任人宰割的温柔郡主,而无论郡主变成何样,她都是她们此生唯一的主子,必定誓死追随!
也不知是长安坊的效率慢,还是百里岚的嫁妆多,夏雨和冬雪直到天黑才赶回王府。而一进入百里岚的厢房后,夏雨就像倒豆子似的,噼里啪啦地细数着长安无华的种种恶劣行径。
“郡主,您都不知道,那个什么劳什子无华公子的,一直要打听您的芳名。我们说您已经嫁人了,还是堂堂的王妃,让他死心。可您猜那人怎么说的?他居然说他不在乎!我呸,谁管他在不在乎,我们郡主的名声可不是开玩笑的!亏人家还曾经恋慕过这位公子呢,想想当时,我真是瞎了眼睛了!”
夏雨说的忿忿,而冬雪却一直是面无表情,她只是将收回的银票仔细收在紫檀木盒中,完整地交给了百里岚。
“哎,冬雪你怎么一句话也不说呢,你说那个无华公子是不是真的很惹人厌?若是我有你的武功啊,我早就一剑刺过去了,哪里容得了他叽叽喳喳!”
百里岚轻笑一声,而后放下喝了一半的人参鸡汤,眯眼看向愤愤不平的夏雨,说道,“就算你有了冬雪的武艺,怕是两个你也不是无华的对手。虽然这人的确是浪荡不羁,要才华没才华,要头脑没头脑,但在怎么说也是四大公子之一,放眼中原武林,武功造诣能在其上的,不出十人。”
这人真能有这么厉害?
夏雨还想继续八卦,却听到厢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虽然还没回身看去,但从那脚步声中,就能推断出此人定是携着怒气而来。
果不其然,就听“砰”的一声,原本虚掩的房门被人猛地踹开,而后一道挺拔身影出现在门口处。那人衣角晃动,玉佩微摆,俊容因怒气而变得扭曲。
“你们四个给我滚出去!”
夙亦琛刚一跨入门内,就见五个女人有说有笑地站在房内。而坐在中间的那个女人,竟然在笑!不是冷笑,不是嘲笑,而是一个带着温度的,直达眼底的笑!原来她不是一直冷血的,她的冷漠只是对自己而已!
有了这样的意识,夙亦琛的怒气更是滔天,完全没有风度地喝退了那四个队她忠心耿耿的丫鬟。而更另他气愤的是,四个丫鬟竟然没有一人听从他的命令,反而回身看向百里岚,似乎在等待她的发话。
斜目看着夙亦琛,百里岚冷冷地挥了挥手,让四大丫鬟退下,而后缓缓站起身来,挑衅地说道,“我已经和王爷没有关系了,请王爷离开我的房间!”
“哈,你的房间?这整个王府都是我的,就连你都是我的女人,我喜欢在哪里,就在哪里,容不得你来多嘴!”因为怒气,夙亦琛的眼睛变得通红,像是要喷火一般。可即便如此,他还是觉得胸口快要被一团火气炸裂,找到发泄的出口。
“王爷似乎很健忘啊。难道您不记得那封休书了?白纸黑字,可清清楚楚的写着呢,你我已是陌路,再无瓜葛。”
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让夙亦琛连发怒的借口都没有。可是一想到这个女人的恶行,夙亦琛觉得和她讲道理简直就是个笑话。
“别忘了,你我是何等身份,婚配嫁娶的玉牒都已经呈到大理寺。难不成你真认为那一纸休书就能和本王断得干干净净?哼,不过是吓唬你的玩意儿竟然当真!”
呈到大理寺?
百里岚皱了皱眉,心想自己果然疏漏了什么。没错,百里岚和夙亦琛都是皇亲国戚,自然比不得普通婚嫁,仅需一纸就能确定彼此身份。看来要脱离王府,比自己想象中要棘手一些。不过,那又怎样?都是一群老腐守旧之人,要对付他们,根本不用费劲心思!
调整了下呼吸,百里岚冷目看着夙亦琛,冰冷说道,“王爷日理万机,来我这里不会只是为了提醒我休书的事情吧。如果只是这样,王爷可以离开了。不论那封休书算不算数,我早晚都会离开这里!”
“你!”眼看怒火又要不受自己控制,夙亦琛深深吸了口气,而后沉声质问道,“好,本王不和你做口舌之争。本王问你,长安坊那批首饰珠宝,可是你从定南王府带过来的嫁妆?”
“是又如何,那是我的东西,难道没有做主的权利吗?”
“到目前为止,你还是我的琛王妃,没有我的允许,你当然没有做主的权利!”夙亦琛想自己果真是疯了,才会在晚上不好好享受软香温玉,跑到这个倔强女人院子里逞口舌之争。但即便自己不喜欢她,她也不能胡作非为,毕竟此刻她还是顶着琛王妃的名号在招摇过市。似乎是想到个好的借口,夙亦琛更加理直气壮地训斥道,“身为女人,根本不懂夫纲为何,真不知你在定南王府跟嬷嬷都学了些什么!”
真是好笑,这个种马似的男人竟然在跟她强调何为夫纲!
百里岚像是听到了个笑话一般,勾着嘴角,眼神冰冷,“我自然学习过夫纲。可是若我没有记错的话,夫纲里并没有夫君会让公鸡拜堂,会在新婚之夜留宿在侍妾院落,会和别的女人欢好之后给新妇一纸休书!难不成是我定南王府孤陋寡闻,以上种种才是夫纲中应有的条款?哼,夙亦琛啊夙亦琛,你连自己都说服不了,还要别人听你的邪门歪道,真是能笑死人!好了,我已经知道你此番前来要说的是什么,还是那句话,我自己的东西,我有权做主,用不着个外人插嘴。今天忙得乏了,你快点离开吧,我还要梳洗就寝,别耽误你的鸳鸯暖梦,也别饶了我的清梦!”说完,百里岚就大敞门扉,而后站在门框处双手环胸,冷目盯着夙亦琛,完全是扫地出门的姿态。
“你这个女人……”夙亦琛咬紧牙关,声音像是从牙缝中蹦出来似的,森冷幽寒,“总有一天,我要拔掉你的傲气,跪在地上来求本王!”
看着拂袖而去的夙亦琛,百里岚懒懒打了个哈欠,心想这个男人果真自大。跪在地上求他?哼,还真是搞不清状况,那就看最后是谁跪着求谁好了!
袅袅香烟之中,一张明媚芙蓉面缓缓凑近,闭眸深吸了口气,而后陶醉般地向后坐直了身子,似嗔似怨地说道,“嗯,果真是名誉天下的樱峦香,我已经好多年没有闻到这种香气了。”
“娘娘若是喜欢,微臣每年都让人从樱峦山带此香给您。”此刻站在瑾贵妃面前的,是当朝宰相华雄丰,也是当年将欧瑾兰进献给皇上的人。虽然华雄丰年过四旬,但保养得当,样貌仍如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神韵风姿卓尔不群,难怪当年欧瑾兰甘心做他牵制后宫各方力量的棋子。
“罢了罢了,这种东西都有灵性,离开了樱峦山,就没有其中的精魄了,所闻到的也不过是世俗香气。”瑾贵妃神情恹恹地靠在软榻上,一手轻抚在微隆小腹,时而美目瞟向华雄丰,但见那人低垂敛目,没有给自己丝毫一个眼神。这样的发现让瑾贵妃气馁不已,完全没有平日里嚣张跋扈的样子,“说吧,此次进宫又需要我帮什么忙了。”
闻声,华雄丰这才抬起头来,双目看似温润,但眼底却犹如雄鹰一般,锐利不已,“听说娘娘在太后面前提到与琛王爷联姻一事了?”
“没错。”提起这事,欧瑾兰也是一肚子火,不甘说道,“太后仍旧坚持让百里岚做琛王妃。我就奇怪了,那个百里岚有什么好的,定南王在世时,不过是个被娇惯坏的千金小姐。现在定南王府散了,她更是个没有利用价值的弃子,太后干嘛非她不可,我父亲难道不能给他们更大的利益吗?”
华雄丰微眯下眼眸,没有回答瑾贵妃的疑问,而是继续问道,“那太后可同意你表妹嫁入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