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宋弃来说，只要不是宋鼎做皇帝，皇位上即便就是坐条狗都无所谓。
幸好，都城里的官员没蠢到底。
只是可惜了胡家，暗地里捣那么多年鬼。得知宋鼎残废那一刻，他们会不会后悔没能早些起事？
宋弃扣上腰带，想到胡家竟然在交趾都安排了人，不由冷笑。
他的册封诏书下来才多久，他们的手伸得倒长。
“少主，”赤伊丸隔着门，声若洪钟汇报道，“姓陈的不见了。”
宋弃出去，看着他一扬眉，“什么叫不见了？”
“今儿一早，我按少主指示，去驿馆给他送人。驿馆上上下下都说，自他昨儿出门赴宴，就没再回去。”赤伊丸道。
送人？宋弃垂眸想了想。
昨儿宴毕，在府衙门口遇着来试探他的宋韫，他一时堵得慌，似乎是下过令让赤伊丸将那俩乐伎给陈卫理送去。
可他说的是立刻送去。
这家伙隔了一夜才想起还有份差事没办。
宋弃冷道：“你昨天吃酒了？”
赤伊丸瑟缩了一下，“也没几瓶。因为不轮我值岗，我才多喝了点。”
“你自己去刑房领罚。”宋弃懒得再跟他废话，径直走去前厅。
两个粉裙薄衫的浓妆女郎倚在廊下莺莺娇啼，引得府里一众大老爷们好险没垂涎三尺。
宋弃走近，照着一个府兵屁股踹过去，斥道：“没见过女人？”
众人闻声，立刻收起馋涎嘴脸，一哄而散。
心内却腹诽，城中大大小小的妓坊都被你着令关停，可不是好些日子没见过有如此姿色的女人了？
女郎们摇风摆柳往宋弃跟前来，宋弃看也不看，喊阿妹将人带出府衙。
“等等，”他叫住阿妹，“把她俩记着，等送贺仪的时候，一并送去都城。”
阿妹睁大眼，“咱们还给皇帝送女人呀？”
送乐伎给皇帝？言官的唾沫恐怕能把他淹死。宋弃哂笑了一下：“不，送到陈家，给陈卫理。”
跑？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看在陈卫理救过宋韫性命的份上，他不会做得太出格。
但给人添堵，他自认还挺擅长的。
自从关停歌舞乐坊，城中入夜比从前更清静。怨声也更多。
在这里的北玄人全是商人，大多数都没携带家眷。日子苦长，就指着入夜时的那点消遣了。
甚至，有些人暗地里做的就是买卖瘦马娈童的生意。
前知府刘鸿收了好处，对此睁只眼闭只眼，偶尔还参与其中。
宋弃翻到刘鸿的私账时，看见上面累积的数目，都没忍住吃了一惊。
“使君，”府吏进来，躬躬身，“城西那家乐坊清查完了。有家且愿意归家的有十五人，有十人不愿跟父母哥嫂回去，还在扯皮。”
宋弃正在用左手临帖，闻言，将纸上挤成一团的字划掉，头也不抬道：“怕被再卖？”
府吏称是。
“等赤伊丸受完刑，叫上他跟你去。”宋弃重新抽出一张纸。
府吏呲牙，凭赤伊丸的身形长相，往那一戳，别说难缠的家亲，就是鬼都得夹着尾巴跑。
“以后这些事你们自己看着办，”宋弃蘸了墨汁，对着碑帖，忽找不到写到哪个字了，便很不耐烦道，“只要没强逼人就范，或者闹出人命，犯不着什么事都来汇报。”
府吏走后，宋弃又心不在焉写了两个字。
写完一看，还是拿不出手。他把笔扔进笔洗里，越想越窝火。
他不明白陈卫理跑什么。
不跑还好，这一偷跑，传到宋韫耳朵里，他成什么人了？
一个两个，搞得他好像是什么杀人狂魔，不把人赶尽杀绝不罢休似的。
宋弃转了几圈，扭头盯着墙上的羊角弓，陷入沉思。
严帝病重，太子即位，或许早有预兆。
会是多久之前呢？
是图卡写降书的时候，还是她嫁过来的时候？
严帝生病，宽仁软弱的太子理政，交趾生变亲王遭困，江南连年灾祸导致民乱，晋北的魏南王野心勃勃……
好一个多事之秋。
怪不得新婚夜，她那样激动说她是自愿嫁来交趾的。
她话里的未尽之意，应该是她自愿嫁来交趾平乱的。
太子许可，她自愿，帝后不知情，陈卫理也不知道。
换言之，她嫁来这里，在都城是不能说的秘密。
这下一切都说得通了。
原来图卡的降书只是恰巧顺了天时地利人和。
没有他请旨尚公主，还有魏南王义子在等着。
而她厌恨她的外祖家。
她宁愿自苦，跳进他这个火坑替太子解决掉交趾的问题，也不会赏甄家义子半个眼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