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骂人是因为实在太恼怒,你们可知道那银矿是谁的?”那人神色很有些狰狞,咬牙切齿的问着众人。
众人下意识离他远了几分,原因无它,实在怕被疯狗要了。但疯狗嘴里的骨头,还有些吸引人。于是有人就应道,“银矿当然是朝廷的,听说是皇后的,无偿献给国库了。”
“错了!”那人声音更高,恼道,“那银矿是皇后发现的,但只给了朝廷三成,其实她拿了大半。但所有坏名声都朝廷担着了,就说这次抓人去做苦力吧。就是皇后指使管事做的,最后又推给朝廷了。如今眼见丑事要暴露,这才给了银子封口。葛家兄弟还是运气好,活着回来了,听说那银矿里死的人都快堆成山了
“什么,这人说的是真的吗?”所有人都听得惊惧又迷惑,难道自己先前听说的都是假的?
那人眼见众人皱了眉头,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却换了神色,一副哀伤模样。
“不瞒众位,我家婆娘的兄弟就死在了银矿,如今家里真是哀声一片。可怜我那舅兄弟才不过十九岁,刚要娶亲的时候…”
丈八的汉子说着话,居然红了眼圈,可见真是伤心了。
众人也是听得心酸同情,但有人还是忍不住反驳道,“这其中怕是有什么误会吧?我觉得皇后娘娘可是好人,别的不说,就咱们城里的几家铺子都是皇后娘娘安置女兵的产业,平日可不见她们欺负别的商户。而且造桥铺路,冬舍棉衣,夏舍药,实在是好的不能再好了。”
“是啊,先前咱们这里遭了虫灾,虽然朝廷也给了救济粮,但大半人家还是吃不饱。后来好多人特意运了粮食过来分给农户们,听说也是娘娘的功劳啊。”
这般一说,众人都有些醒悟过来,各个点头,附和道,“是啊,娘娘最是体恤百姓辛苦,绝对不会做坑害百姓之事。”
那人眼见挑拨不成,眼里闪过一抹恼色却是放声大哭,“兄弟,做哥哥的对不起你。你死的冤枉啊,如今我就是说给所有人听,也没人相信啊!兄弟,可怜你小小年纪就被活活折磨死了,留下老娘无以过活,冻饿之下,差点儿哭瞎了眼睛。你若是在天有灵,就保佑那个假仁假义的恶女人遭到报应吧!”
所谓,男儿有泪不轻弹。谁家爷们也没有当街大哭的时候,这人突然痛哭失声,惹得众人都是不知如何是好了。倒是一旁有人实在听不下去,愤然拍了桌子。
“放肆,你到底是什么人?恶意辱骂皇后娘娘,罪该万死!”
李二蛋虽然只有一条胳膊,但力气却不小,重重拍在桌子上,震得茶碗都在咯咯作响。他起身看向众人,大声嚷道,“你们方才说的葛家兄弟是我的舅兄,我叫李二蛋,先前跟随皇上征战没了一条胳膊。
在军营养伤时候,吃过皇后娘娘亲手熬的粥,穿过皇后娘娘洗的衣衫,比起皇后娘娘几个字,我更愿意叫她丁姐姐。
我家舅兄被抓去银矿做苦工这事,我从头到尾最清楚,也刚从京都回来。你们想知道,我说给你们听。但是你们千万不要听这人胡说,皇后娘娘是天下最善良最仁慈的娘娘,谁也不能随意抹黑半点儿!”
葛家兄弟的舅兄?
众人闻言,各个眼睛都如同探照灯一样雪亮,齐齐瞪像李二蛋。待得扫见他的独臂,还有满面风霜,心里就都相信了三分,又想起他为国征战,于是又添了几分敬意。
其中一个中年茶客就拱手行礼,问道,“李兄弟,你说是从京都回来,难道葛家兄弟是你奔走之后救出来的?”
李二蛋点头,毫不迟疑应道,“正是,当日我家舅兄无故被捉,我四处求告无门,就找去了京都。本以为皇后娘娘身份贵重,不会理会我这样的小人物。但皇后娘娘最念旧情,一得知我家舅兄之事就派人南下处置。银矿是皇后娘娘手下的船队发现的,又在海外,她若是自己独自留下,谁也说不出什么。但是先前西昊皇帝把国库败空了,咱们的皇上每日都要为银子发愁。皇后娘娘舍不得,就把银矿分了大半出来。只留了很少的一部分给自己,备着将来太子成亲,或者娘家,或者我这样脸皮厚的旧相识求到跟前的时候帮一把。你们说,皇后娘娘这是吝啬吗?”
“不是!”众人听完赶紧点头,但凡女子,哪个没有一点儿私房啊。娘娘把本属于自己的银矿分出大半给朝廷,朝廷用来修缮河堤,赈灾救灾,修路造桥,发放粮饷,戍守边关。其实,就是分润给了所有百姓。
“娘娘仁义,大半男子都不见得比娘娘更仁义。”
“就是!”
李二蛋见此,赶紧再接再励,抬手打开自己的包裹,露出里面的锦缎,首饰,还有两个包裹的严严实实的椰子,说道,“娘娘为了避嫌,银矿交给朝廷之后就再没插手。结果朝廷派去的官员贪心,苛待旷工,却是也伤了人命。皇后娘娘知道之后,已经派去了人手整治。留下继续做工的,每月工钱就有是十两之多,不愿做工的,想回家的人还补给工钱。你们说我家舅兄带了银子,那一定不是偷银矿的,是他们的辛苦工钱!就是先前没了性命的人,每人也有一百两的丧葬银子。”
说罢,他小心翼翼抚摸那锦缎,首饰盒子和椰子,神色极珍惜。
“我去寻娘娘告状,怎么说都是给娘娘找麻烦了。但娘娘不但没生气,还拖着怀孕三月的身体替我奔走,最后听说我要成亲,还亲手准备了这些东西。锦缎和首饰是给我没过门的媳妇儿添妆的,这椰子是从海南运回来的,娘娘特意给我带了两个孝敬老娘。你们若是不相信我的话,可以看看这些东西是不是内造的。我一个退伍的伤兵,就算说谎,也没有能耐寻来这些东西做幌子吧!”
听得他这么说,有坐得离他近的人就凑过来了三五个,待得仔细看过就嚷起来,“哎呀,真是宫里出来的东西。首饰上有内造的标记,绸缎也好,不是市面的货色。”
“这圆滚滚的就是椰子啊,听说可以存放几月不腐坏,而且里面的汁水味道很甜美。”有人想要抱起椰子敲敲,但瞧着李二蛋一脸紧张模样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半羡慕半遗憾说道,“听说这椰子在京都都要卖到几两银子一只呢。”
李二蛋有些得意,“娘娘说了,我归家路途太远,别的果子都容易腐坏,就这椰子最扛折腾。”
虽然海南船队常来往于京都之间,但运送的果子只够京都一地售卖,顶多京都临近几城能分润一小部分。株洲惠州这里却是只闻其命,不见模样。
“兄弟,这椰子你匀一个,可好?我愿出十两银子!”
“不,还是分我吧,我出二十两!”
众人这会儿都想分只椰子,拿回家去送礼或者孝敬家里老人,哪里还记得先前那汉子的胡话。
但李二蛋可没望,他直接摆手止住众人吵闹,然后瞪眼望向那个想要出门的汉子。
“喂,那人你站住!你不是说家里舅兄弟也进了银矿吗?你说你舅兄弟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我再去信京都问问,若他果真没了,那丧葬银子被谁吞了。若他还活着,过些时日就回家了。兴许还在矿上做工赚工钱,也说不定!”
那人脸色僵硬的摇摇头,依旧道,“不必了,我们小门小户,说了名字又怎样?寻不到人情去京都告状,说不定还有灭门之灾!”
这话就有些酸溜溜,讽刺李二蛋替皇后娘娘洗罪名了。
李二蛋恼得眼睛瞪得更圆,高声呵斥道,“你不愿说性命住处就分明是瞎掰,故意抹黑皇后娘娘的善名!你到底是什么人,哪里来的,有什么目的?”
那人也不回答,脚下却是加快速度,跑出茶馆就没了影子。李二蛋恨得跺脚,想去抓人也来不及了。
他只能拱手同惊愕的众人说道,“各位兄台,父老乡亲,如今皇上出征在外,就有些宵小想要趁机生事,咱们可不能受他们挑拨。一定要睁大眼睛,万一帮了这些坏人,给皇后娘娘惹下麻烦,可就是东昊的罪人了。我李二蛋虽然只剩了一只胳膊,但全家深受皇后娘娘大恩,若是有人胆敢污蔑皇后娘娘,我这只胳膊也握得长刀!”
“好,李兄弟知恩图报,够仗义!”
“就是,我也觉得方才那人没安好心!”
“李兄弟,哪日成亲,我去给兄弟道喜!”
众人纷纷吵嚷起来,李二蛋心里怒气散了,也没了方才的狠厉气势。挠挠后脑手,有些羞赧道,“还早,还早!”
说罢,他就飞快收拾了包裹,结算了茶钱走掉了。留下众人又是好笑又是有趣,到底派奴仆去打探了。于是,李二蛋成亲之日就发现,自家的小院简直站不下人了,贺礼也堆了整整一间房子…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而先前茶馆里那般情形也不断在株洲惠州两地发生。可惜,株洲惠州这次遭灾多受恩惠,又有丁薇的铺子平日行善积德留下的善名。意图煽动的人,大半没有成功,甚至还有两个被退伍老兵送去府衙问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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