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薇故意笑而不语,吊足了众人的胃口才道,“你们放心,这事我会详细禀报给大将军,然后等他定夺,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总之,你们如今只要不怕疼,养好了伤,以后照样是好汉一条。”
“好,我听姑娘的。”李二蛋听得热血沸腾,有离得丁薇最近,不自觉的就第一个喊了出来。
丁薇赶紧示意一旁笑眯眯的魏老爷子端了炭盆过来,继续蛊惑道,“我想给你嗅一点儿麻痹粉,你睡上一觉,等醒来就好了。”
李二蛋好奇的望望炭盆,本能里有些抗拒,但丁薇却是手脚麻利,迅速扒开一个小瓷瓶的木塞子,在他鼻端下边晃了晃。
李二蛋还想说什么,但不容开口就昏了过去。
魏老爷子迅速扯开他胳膊上的绷带,拿起烧红的烙铁就按了上去。
“兹拉!”李二蛋的胳膊上迅速升腾起一股青烟,烤肉的糊香几乎立刻溢满了整个帐篷。
“哇!”
所谓无知者无畏,昏迷的李二蛋只是狠狠抽搐了几下,但旁边的几个伤兵却是眼睁睁看着他如同二月二时候烤猪头一般被烙铁出溜个痛快,再也忍耐不住,扭头吐个彻底。
丁薇也脸色泛白,但手下依旧稳稳的替李二蛋涂抹伤药,缠绷带,末了又给他盖了薄被。
魏老爷子却是兴奋的脸色通红,嚷道,“这法子虽然残忍,但止血真是太好用了。”
说罢,他就两眼放光的望向旁边的伤兵们,显见迫不及待想要再次尝试一下。
所有伤病却被方才的场景吓破了胆子,几乎连滚带爬一般躲到了帐篷角落。
可惜,他们想要活命就躲不开这场苦痛,一个个都被抓了回来,昏睡之中同烙铁亲密接触了一次。。。
如此,魏老爷子同丁薇师徒俩,带着不知神经太过粗大不知害怕的程铁牛,还有有心学艺的陈德,外加十几个军医,分工合作,一直忙到夜半,才算把伤兵都处置好了。
而这个时候,敌我两军的大营终于都安静下来,白日里生死相见,夜晚终于能够偷偷喘一口气了。
无数兵卒带着一身血污,直接抱着刀枪躺倒在营帐里,呼呼大睡,有的人甚至手里还拿着半个苞谷饼子。
魏老爷子是个嘴硬心软的,带着一众人手挨个帐篷开始检查,生怕有哪个兵卒不把身上的小伤当回事,拖得久了许是就要了小命。
几个军医这几日对老爷子的医术是佩服的五体投地,这会儿也是老老实实跟在后边。他们毕竟常年在军中,先前也不是没有过类似的情形,睡前还好好的兵卒,早起却是没了性命,多半都是伤口不处理,流血过多昏睡到阎王爷那里报到去了。
丁薇不方便夜晚进出兵卒们的帐篷,就想去看看睡在马车里的儿子,但先前忙着救治伤兵还不觉得,这会儿却是累得手脚无力。仔细算算,她自从进了大营,还不曾吃过一口饭,喝过一口水。
这个时候,她也不知道去哪里寻吃食,自家马车上倒是带了一些,但也懒得走去取了。
她四下看了看,帐篷之间的空地上,有一处不知被谁扔了一堆麦秸,于是一屁股坐了上去就不想动了。
这个时空没有雾霾,没有煤灰,即便已是初冬,天空也分外澄净明朗。下弦月不知跑哪里去玩耍了,留下漫天的繁星同眼睛一般眨动不停。
“真美啊!”丁薇长长叹气,后仰想要躺下的时候,却不其然掉进一个宽厚的怀抱。
熟悉的温暖,熟悉的味道,惹的她鼻子泛酸,眼泪差点儿掉了出来。她忍了又忍,末了晃动着肩膀,极力把自己往那怀里镶嵌过去,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再分开。
公治明低头嗅着心爱女子身上隐隐的血腥之气,眼里闪过一抹疼惜和愧悔。若说他挥军北上,报仇谋江山,唯一自觉对不起的人就是怀里这个女子了。当日不知情时候毁了她的清白,让她顶着众人的流言和白眼,吃了多少辛苦。如今更是害得她跟随自己颠沛流离,沾染了满身血腥。
说起来,他不是个好男人。但他却无论如何也不愿放手。终有一日,他要同她并肩站在这天下的最高处,要整个西昊都跪倒在她脚下。天下之宝,任她挑拣,有生之年,只剩富贵和安然。
这般想着,他就收紧了手臂,扯了身后的大氅替她挡去寒冷的夜风。
丁薇偷偷抹了抹了眼角,担心这里随时有巡逻的兵卒路过,于是挣扎着坐了起来,低声道,“你怎么过来了,忙完了吗?吃晚饭了吗?”
公治明没有应声,一双眸子在暗夜里好似分外明亮,直看得丁薇不自在的赶紧整理鬓发和衣裙,“嗯,忙了一日,我是不是脏得比乞丐都厉害了?”
“不,你这会儿最美。”
公治明的嗓音有些沙哑,但称着暗夜的风声却分外惹人心动。丁薇听得脸色红透,想了想低头道,“你不怪我带着安哥儿跑来大营吗?”
公治明摇头,侧身替她挡了风口,这才道,“你除了是我的女人之外,还是一个医者。待得将来一日,这天下都随你去得。”
“当真?”丁薇惊喜莫名,虽然她从来没有说出口,但她的灵魂来自于那个高度自由的时空,如何也不愿同这里的女子一般,窝在小院里,头顶只有四方天空,每日仰仗男人鼻息生存。否则,她也不会辛苦学习医术,不会一次次在公治明面前展现她的聪明才智。
这会儿听得,她心仪的男子如此开明,她如何能不欢喜。
“当真,只要你欢喜,这天下都随你嬉笑。”
“呀,那我不是同褒姒一样了。以后不知道多少人写书骂我呢!”
“人死如灯灭,哪管生前生后名。”
倾尽天下,只为一人欢喜。
公治明话音里满满的宠溺味道,惹得丁薇差点儿在甜蜜里溺毙。她猛然抱住了他的脖子,哽咽道,“这可是你说的,我记住了。”
“唔!”公治明闷哼一声,身体僵硬了那么一瞬。丁薇疑惑,转而鼻端嗅得的血腥味道,却是惊得她变了脸色,“你受伤了?”
公治明一把捂了她的嘴,低声道,“放心,不是重伤。”
将主受伤,不管轻重,这消息散播出去都容易动摇军心。丁薇也知道事情重大,死死咬了嘴唇,但手下却往公治明前胸后背摸去,果然右侧肩胛处隐隐有些湿意,显见伤口以为方才她的鲁莽再次裂开了。
“风九!”
丁薇恼得低喊,风九不知躲在那里,再次火速出现在一旁。这小子不知是羞愧没有保护好主子,还是不敢见主子亲近,脑袋低的都要垂到胸前了。
丁薇也顾不得多说,只吩咐道,“去找魏老爷子,要些续骨生肌膏来。”
“是,姑娘。”风九抬头扫了一眼主子,见他没有拒绝就赶紧应了一声去了。
“你受伤了,怎么不早说?再小的伤口拖时间长了,都容易变严重。更何况你如今还没彻底去了身体里的石化粉毒素呢!”丁薇抬手想敲公治明一记,到底还是舍不得,转而把大氅给他裹了又裹,好似这样就能把他的伤口也同裹好了。
公治明不好应声,就笑起来。
丁薇狠狠瞪了他一眼,继续数落。
“大胡子呢,他不是说要时刻护卫在你身边吗,怎么还让你受伤了?还有风火山林,先前那些红烧肉,真是白给他们吃了1”
公治明本有心替属下们辩解几句,毕竟战场上刀箭无眼,他身边就是围城人强,也保不准哪根冷箭就射了过来。更何况他身为主将,身先士卒,勇冠三军,轻易能把士气提到至极。
狭路相逢,勇者胜。将领勇武,兵卒用命,这才是谋取战争胜利的无二法宝。
但这些大道理却是不能说给一个心疼自己的女人听,所以,只能委屈伤了一条腿躺在营帐里的尉迟,还有一干护卫和暗卫了。顶多以后再吃红烧肉的时候,多分他们几块就罢了。
公治明难得做了一次坑属下的将主,自然“补偿”也很是丰厚,岂不知他还是低估了女子迁怒的坏脾气,之后两个月,别说一众属下,连他都没吃到一块红烧肉。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两人正一个埋怨的痛快,一个听得欢喜,魏老爷子就黑着脸赶了过来,一见公治明就差满面红光的四处蹦跶了,老爷子微微放了心,转而又来了小孩儿脾气。
“我还以为你离死不远了呢,没想到还有功夫调戏老子的徒儿?哼,老子是不是回去等一会儿再来啊!”
不等公治明应声,丁薇已是红着脸跳了起来,羞恼的跺脚嗔怪道,“师傅啊,都什么时候了,您老人家还有心思玩笑?快给少爷看看,整个军营都指望他拿主意呢!”
魏老爷子如何不明白这个道理,但是就同天下老爹都看女婿不顺眼一般道理,他就是看着公治明不顺眼,谁让他把自己还没认下几日的徒儿拐走了呢!
当然,他是不会承认,他收徒之前,人家两个小儿女就相识许久,情分已深了。
公治明也是起身行礼,说不得又被狠狠瞪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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