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那副饱经岁月沧桑的颇有历史感的泛黄的老眼镜，老人家温柔和蔼的视线一下子变成了扫描仪，一脸责备的开口，“嗓子都哑成这样了，怎么才来看啊？年轻人这么不爱惜自己身体，你要是再晚两天，这张嘴可就成摆设了，一点响声都别想发出来。”
“……”这医生干这一行之前是个卖耗子药的吧？嘴巴这么毒？
老人家拿着手电筒对着章明曦的喉咙眼左三圈右三圈得看，章明曦嘴巴酸痛想要闭上歇会的时候，老人家终于收了势。
“你这挂号也挂错了，嗓子疼就挂耳鼻喉科啊？就是有点发炎，没到非要切哪儿的地步，去内科看看就行。”
“……”她想收回刚才那句话，这老太太是卖砒霜的，“那我是不是得重新挂号啊？”
“不然呢？你还想拿着耳鼻喉科的挂号单去看内科？”老人家很赶时髦的鄙视了她一眼，“把挂号单给我留下。”
章明曦又毅然决然的加入排队大军。
一小时后，章明曦从另一位年轻医生的口中拿到了第一手诊断结果，着凉，喉咙有点发炎，然后提着一包比陈总那包还壮观的药离开，还不忘了跟陈总打个小报告。
与此同时，正在做汇报总结的乔阳被一声短信提示打断声音。
陈易凛淡淡的扫了一眼屏幕，然后抬手打断他。
短信内容很章明曦——陈总，我很不幸染上流感，能多给我两天假期吗？
陈易凛弯了弯唇瓣，回复道，‘假期和年终奖，你想要哪一个？’
不过五秒，手机又响了一声，内容明显可爱多了——陈总，我觉得自己明天就能正常上班，真的一点都不难受。
陈易凛轻擦过下巴的手指掩着唇低笑，身旁的乔阳一脸惊悚，这是……见了鬼了，比铁树开花还难得一见总裁之笑。
收起手机的陈易凛并不急着恢复工作，低头深思，没有人知道这双深不见底的眸子下有什么思绪。
“你说，感谢别人，口头感谢一句或者打个电话说一声不就行了吗？需要请客吃饭或者给别人买东西？”
乔阳作为专业全能的助理，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应对总裁的私人问题。
“话虽然这么说，不过，请客吃饭或者送礼物一般更有诚意。”似乎觉得总裁对这个答案不满意，又接着说，“不过，一般只有不愿意欠对方的人情，或者借机跟对方示好才会请客或者送礼。”
不愿意欠人情，跟对方示好？
那章明曦算哪一个？
大过年的，很多店都开始打折，章明曦看着满大街眼花缭乱的五六七八折，咬咬牙进了一家中高端男士用品店。
“你好，这里有没有适合送人当谢礼的东西？”
“这里的所有商品都适合当谢礼。”店员甜甜一笑，“不过一般大家都选皮鞋，衬衫之类的，看起来十分体面大气。”
“那个，我不太清楚对方的鞋码和服装号码。”
“那你就看看领带和腰带吧。”店员应对如流，然后面带笑容的把她引到一排货架前。
章明曦借看质量的机会看了看后面的吊牌，一二三四……一条腰带居然能上万？就算她很感激苏辞，也不能倾家荡产买一条腰带送给他啊。
她安慰自己，一定是腰带的材质好，所以才贵，那就看看领带吧，领带再好也是布做得，能贵到哪里去？
当章明曦看到价码牌后面的三个零之后，狠狠地疼了一把自己的钱包。
“有没有……”‘便宜一点的’这几个字有点说不下去，店员露出一个迷之微笑，然后带她拐了个弯，那里有几条看着就贵的领带。
“这几条领带也是店里纯手工制作的高端产品，全部八折销售，如果你觉得合适，这几条也是不错的选择。”店员似乎察觉了她的犹豫，又补充道，“顾客挑选领带一般都会选择适合自己的，被剩下的不一定是不好的，说不定是最好的，只是没有人能够驾驭。”
“……”章明曦觉得这个导购工资一定很高。
低头看向货架的时候，一条深紫色带暗纹的领带闯入她的视线——这条骚包的领带真适合陈总，简直就是量身定做啊。
看到这条领带眼里就容不下别的东西的章明曦完全忘了自己是出来干嘛的，“这条领带打八折多少钱？”
“我给您算一下价格。”导购跟什么人说了几句话之后笑眯眯的回来，“这条领带打完八折之后售价是一千六百元。”
一千多少……
章明曦面色尴尬，脸上的血色褪去的很有节奏感，敢情她兜里的一千块大洋还不够买条领带的？
这家高端男士用品店，就连价格也如此高端。
想到她在陈易凛家白吃白喝白住，还不交房租水电费，最重要的是陈总送了她两份天价生日礼物，章明曦的心在滴血，“能刷卡吗？”
“当然可以。”
结算的时候，店员从橱柜里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盒子，不知道是不是章明曦的错觉，竟然觉得这个小盒子和领带的包装盒有点配套。
店员刚要把这个不明身份的小盒子放进她的手提袋，她立马拦住，“等一下，这个不是我的，我只买了领带。”
“是这样的，这款领带附赠一枚领带夹，也是纯手工制作的。”
这买一送一的惊喜暂时缓释了章明曦刷卡一千六百块的心痛。
从这家店走出去，章明曦觉得钱包被掏空。
坐在车上，章明曦无聊的想象陈易凛收到这份礼物的表情，不知怎么的，突然想到陈易凛凶神恶煞的说他跟苏辞不熟。
“坏了！”她今天出门出血是想给苏辞买礼物的，消费超出预算也就算了，问题是她什么也没给苏辞买啊。
司机也跟着她一惊，“怎么了？是不是东西落在商场了？我送你回去，一会再等你出来也行。”
章明曦感激地看了一眼热心的司机大叔，内心悲催表面温暖的摇了摇头，“我没事，就是做了个噩梦。”
“……”姑娘，你眼睛都没闭上，这是正经的青天白日梦啊。
如此破费的礼物，章明曦决定挑个黄道吉日再送出去，次日一早，章明曦乘陈总专车去公司，两个人一块上电梯。
陈易凛摁下顶层的按钮，正要给章明曦按设计部楼层，章明曦眼疾手快的制止，“陈总，我跟你去一层。”
“我怎么不记得你的办公室搬到跟我同一层？”陈易凛挑弄眉心。
“我去找苏顾问。”
“……”男人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僵硬，心里有种难以言述的愤怒，昨天刚买了礼物，今天就要去送了？
电梯正好到顶层，他一言不发的走出电梯，没再看章明曦一眼。
“……”莫名其妙的章明曦觉得礼物买早了，一千六百块的领带，送什么领带！给苏辞得了。
苏辞每天准时上班准时下班的确是个好习惯，章明曦随时去都能找到人。
“苏顾问，你现在有时间吗？”
苏辞听见她的声音，抬头看了她一眼，神色平淡的就像他们第一次见面，目光礼貌却有些疏离，“如果是盛远集团的事，那你不用找我商量了。”
“……”章明曦觉得有点尴尬，“我……我之前不是说想请你吃饭吗？就是想问问你有没有时间。”
“章小姐，一大早你就占用工作时间跟我谈私事？”苏辞叹了口气，收起手上的东西，无奈道，“算了，还是说公事吧，不过，我不会再陪你去洽谈了。”
这还不算最坏的结果。
“那个广告真的不能……”再修改一下吗？
“不能！”不等她把话说完，苏辞就像料到她会说什么斩钉截铁的拒绝，顺便继续开口，“如果你到现在都想通过让步拿下这个合作，那这个合作对公司而言都没有任何意义。”
“我知道了，我会跟陆助理说清楚的。”章明曦难得没再坚持自己的意见，只是心存希冀的问，“苏顾问，你真的不能……”再陪我去谈了吗？
“不能！”苏辞再次无情的打断她，回答更加冷酷，“还记得我说的话吧？这个项目不管是谁负责，结果如何，都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我帮你是情分，不帮你是本分。这个项目我帮不了你了，你另请高明吧。”
“谢谢你，我刚才说请你吃饭是认真的，你有时间就给我打电话吧。”章明曦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小纸条，放到苏辞面前。
像极了路边搭讪的那一套烂俗剧情。
章明曦走后，苏辞捏起这张纸条，极轻极淡的动了动唇，没说什么，却把这张纸条放进了钱包里。
章明曦从一堆资料中翻出陆琳达的电话，时间是上午八点半，现在打电话应该不算骚扰。
“你好，陆助理，我是陈氏集团的章明曦，我们见过两次面。”
不知道陆琳达是在忙还是没想起来陈氏集团的章明曦是谁，电话那边沉默了几秒，章明曦打算做第二次自我介绍的时候，陆琳达的声音在电话那边来迟。
“是章小姐啊，就算没有这个电话，一会我也打算打过去呢，咱们这个合作，得越快越好啊。”
陆助理这张嘴，口吐莲花也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