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下反在农竹意料之外,农竹一愣,强笑道:“为何?”
顾旸道:“若是先前,便是再难的事,顾旸也必定赴汤蹈火。只是如今,小弟有了些牵挂。”
“嗯,莫非……”农竹皱皱眉,“只是入我兴中会人,有家室者也不在少数。”
顾旸笑道:“农兄差了!顾旸自打入江湖,孑然一身,风雨里淋过浪,刀尖上舔过血,甚么龙潭虎穴未曾见得?顾旸绝非为了妻子儿女,贪生怕死之人!只是阿黎她自跟了我,没教她过得几天安稳日子,如今她有孕在身,须等她平安下生,我才放得这颗心。大丈夫有义无情,纵然顶天立地,也是石头做的。我虽不负国家,亦不可负她!”
农竹听了,微微生笑,轻拍他肩膀道:“好,好,好小子!有情有义!我果然没看错你。咱们这件事,本来不急,须伺机而动。贤弟既有此心,此事便日后再说。”
顾旸道:“既如此,小弟便先回寺里去了。”
农竹道:“去罢。”
待顾旸告辞出了门去,农竹突然想起一事,刚要唤他,却见他已走过拐角,便也罢了。
坐了少时,药童敲门报说霍大爷和武大爷在药栈外相候了。
农竹忙起身,带了绿玉杖出去。
出了药栈,见霍元甲和武安承正提着几个礼盒,立在路边叙话,三人便一道往城外吕祖堂而去。
武安承道:“方才只见小顾快步走出,似有心事,不知何故?”
农竹道:“我正要与二位告知。载之先生刚刚发来电报,只道……”一面把电报内容以及刚才与顾旸的对话简要说了,又言:“今日赴吕祖堂,本要请令徒同往,可惜慢了一步。”
“不错,顾兄弟武艺高强,与他一起,咱们吃不了亏。”霍元甲道,“只是载之先生提的这个主意,也当真太难了些。”
农竹道:“载之先生的主意,并非教咱们闷着头上,而是觑着时机。如今那赵三多、阎书勤又在山东起事,被那新巡抚袁世凯大肆剿杀,义和团都逃来京津了。洋人惊恐,亦开始聚集兵马。俊卿,你不见近来城中洋人和义和团都越发多了么?我只觉空中的硝烟味也越发重了。”
霍元甲道:“农兄之意,须待战乱之时,方行此计么?”
“正是。今日请二位同往与义和团联络,这也是先生的意思。二位不知,如今义和团新有一位首领前来天津聚义。此人名叫倪赞清,武状元出身,曾在宫中做蓝翎侍卫,端的豪杰。眼下咱们虽和义和团各自有些瞧不上,但若与倪赞清联络,再加顾旸兄弟与义和团也有些渊源,旦夕战起,杀后捉帝,也是轻而易举。”
“只是……方才我与俊卿在路上听闻,”武安承道,“有人道说今日义和团正召开集会,迎接一位从北京来的贵客。”
“哦?”农竹有些疑惑,“是甚么贵客,值得这般招待?”
武安承道:“咱也不知。”
“从北京来,莫不是朝廷的人?”霍元甲沉吟,“我听闻近来朝廷那边确有扶持义和团的意思。今日咱们前去,或许不太合适?”
农竹道:“不!咱们务须今日去。”
霍元甲和武安承对望一愣。
“那慈禧的鹰犬是贵客,咱们便不是贵客么?”农竹道,“况义和团若与那朝廷攀上,咱们的事业岂不是更难做?快走,抢在他之前与义和团结交。”
二人道:“说得也是。”便与农竹快步投城外而去。
走了多时,抵达城外,离吕祖堂一里有余,远远却见烟花纷飞,锣鼓喧天。
农竹惊道:“莫不是来迟了。”
三人走近吕祖堂大门外,只见左手边一列红衣男子,各执刀枪,右手边一列红衣女子,红扇灯笼,把住堂门口数十丈之距。
农竹当先,向着最外的一名红衣男子抱拳笑道:“兄台,在下怀庆药栈掌柜农竹,有意求见神团各位首领,有要事相商。”
那红衣男子也不瞧他,昂着眼道:“今日有贵客到访,俺们首领吩咐过了,一律不见外人。”
“嗯……咱们这都是带着礼物来的,只为见各位首领一面。”农竹回头向着霍元甲和武安承笑笑,转过头来。
这话一出,两边的红衣男女多大笑起来,三人见状微怔。
那红衣男子冷笑道:“北京爷带来的礼物,足足顶得上恁好几车哩!”
农竹听得,不禁脸上泛红,踌躇片刻,又说道:“既如此,……不知来的是甚么贵客?咱们也想沾光一赏。”
那红衣男子道:“呵,俺神团的贵客。凭你们,凭你们也配过问么?”
霍元甲和武安承听了大怒,舞杖便要发作,农竹忙伸手拦住。两边的红衣男女却各自叫起来:“闹事的!拿下!”挥起手中器械,一拥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