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公子。”薄仁抱拳行礼。
苏见黎听得是徐濯埃来了,要求助时,又叫不出口。
“我教你把苏小姐带出来,”徐濯埃淡淡地道,“我可曾教你这般对她?”
薄仁一愣,说道:“她不是与公子有隙?”
“我,可曾教你这般对她?”
薄仁听徐濯埃重复了一遍,话音带些严厉,不禁懵住。
只听徐濯埃道:“你看她的脸,被你弄成甚么样子?”
薄仁低下头看时,耳边却听得“喀啦”一声。
他心觉不对劲,急再抬头,一颗子弹已向眉心飞来,同时响起“砰”的一声,刹那脑浆迸裂,倒在地上。
苏见黎目不见物,但觉着身上的薄仁已松垮下去了,一脚把他踢开,挣扎着要起身来,两肩却忽然被一双手扶住。
苏见黎身子一颤,呆在原地。
那双手随即帮苏见黎取出那团衣带,接着围住她纤腰,给她系上了。
“苏小姐,你道跟着他快活,可此时此刻,他在何处?”只听徐濯埃说道。
苏见黎把他的手轻轻拨开,说道:“他久不把鸽儿放回,定然有难。徐公子,你知道他在哪儿么?”
“苏小姐,不如你与我回京去,再莫受这漂泊凶险之苦。”
“徐公子,多谢你救命之恩。只是我不会与你回去。顾大哥他定是遭难了,他并非成心不来救我。”
徐濯埃道:“那时你若好好和我成了婚,如今咱们也是个美满夫妻,富贵无忧,天下岂有执意受苦的道理?”
苏见黎哼了一声,道:“你已有了柯琳小姐,还在这里颠三倒四,也不怕我告知于她。”
“这……”徐濯埃顿了顿,说道,“我爱她,可我也不忍看你这般受苦。”
“我问你话,你为何不睬?”
“甚么话?”
“你定然知道顾大哥去处。”
“我……这我哪里知道。”
“你莫名出现在此,那薄仁又无端与你相识,还瞒我么?”苏见黎高声道,“你快与我去找了他来,你若加害于他,我便与你拼命。”
“他……”徐濯埃叹道,“他可能回不来了。”
苏见黎听得,刹那惊住,讶然无声。
“谁说我回不来?”
突然门外庭院尽头拐角,顾旸的声音响起。
苏见黎眼角刚要流下泪来,即刻闻声转喜道:“哥哥!”
徐濯埃见顾旸忽至,浑忘了手里那把枪,转身便跑出屋门,瞥了一眼围墙角落有个狗洞,蹲下急钻。
顾旸见状,急把晓夜鸣剑凌空飞来,宝剑落到墙角,徐濯埃屁股却刚好钻出洞去。
顾旸也不管他,径往屋里来。
此时苏见黎眼前渐渐清晰,只望见顾旸跛着右腿,浑身血迹,一瘸一拐走近,急跑上前扶住,右手却也是火辣辣的疼。
“哥哥,你……你这是……”
“阿黎,你的手……没伤到孩子罢?”
“没。我,我这不妨事。”苏见黎笑了笑,忙扶着顾旸进屋。顾旸低头见了仲义和薄仁尸首,惊怖不解。
“哥哥,这些事我少时便与你说。你往何处去了?”苏见黎说着,取了布料给顾旸包扎伤口。
“我……一言难尽,可叹可恨!”
原来早上顾旸与霍元甲往天明寺去时,霍元甲使随身所带药丸救起一名昏厥的外国老教士。
这老教士在天津城兴办学校医馆,常行善事,民多感恩德。
奈何救助时被一彪义和团队伍撞见,为首的正是先前山岭上相遇的少年首领刘呈祥。
刘呈祥那日亲眼见得顾旸受封官职,手下弟兄又受其辱,早对顾旸心怀芥蒂,此时壮大起来,做了一方义和团首领,见他救助洋人,更加愤恨,号令属下众人便打。
好歹赶来几个教徒,护着老教士跑了,顾旸与霍元甲则是武功高强,往来无伤,反打倒义和团民二三十人。
刘呈祥则早派人往城外求援于其他首领,得援军数百,杀进城来,守将不敢抵挡。
顾旸与霍元甲念在华夏同胞,终是有所留手,但此刻团民骤增,二人以一敌百,片刻便见吃力。
此时却不知从哪里涌出一彪人马,枪弹乱射,杀伤团民若干,救走顾旸和霍元甲,团民一哄败去。
顾旸见那为首之人,却是徐濯埃,那人马是他的府兵,正可谓从一个火坑跳进另一个火坑,拉了霍元甲便逃,却被暗枪把二人击伤,当时擒住。
所幸路过怀庆药栈时,被药童望见,回报了农竹,农竹便带了武安承、仲义、刘振声出援,教薄仁看守药栈。
看看追及,农竹却见他徐兵人多枪众,料难抵敌,便又遣仲义回府取枪。
仲义去后,刘呈祥却搬请了义和团女子组织“红灯照”赶来报仇。
那“红灯照”的大师姐“黄莲圣母”与刘呈祥被农竹一番开解,方得知那顾旸并非与官兵一丘之貉,便不等仲义回来,当下同仇敌忾,共击徐兵。
红灯照众女子在先挥扇执灯,列阵火攻,农竹、武安承、刘振声与刘呈祥的部属刺斜里夹击。
那徐濯埃此时自以为十拿九稳,先去了怀庆药栈要带走苏见黎,徐兵群龙无首,顷刻大溃,农竹等人终于救得顾旸和霍元甲生还。
“天哪,竟生出这多风波么!平安就好!”苏见黎听顾旸讲到此处,不由得汗流浃背,“只是为何你一人回来?霍大哥、农大哥他们呢?”
“只因枉死不少义和团民,他们先与刘呈祥等人料理去了。我挂念你安危,便先赶回来,好在没让徐濯埃那厮加害于你。”
“还好,还好啦。”苏见黎微微叹道,“徐濯埃实是救了我一命,原是那薄仁,欲对我无礼,被他杀死了。”
“……原来如此。”顾旸怔了怔,紧抓住苏见黎双手,“阿黎,我没能保护你,让你受苦了。”
“没事,咱们都平平安安的就好。”苏见黎轻声道,“只可惜仲长老为救我,把命丢了。”
顾旸听得,侧头望向仲义尸首,但见他脑盖被打得稀碎,面目难辨,属实惨烈,不禁下泪,便要上前跪拜,却触及腿上伤口,嘴里“嘶”了一声。
苏见黎轻轻拉住他道:“哥哥,你先好好养伤罢,莫要难过。我们自会好生厚葬,教他入土为安。”
顾旸咬着牙根道:“想不到薄仁这贼,我平日看他沉默寡言,只当他是不好相处而已,殊不知竟是这般狼心狗肺之徒!”
苏见黎侧眼瞧着那薄仁的尸首,心尖陡颤。方才的凶险之状,事后想来仍旧冷汗满身,苏见黎暗暗咽了下去,并未告知顾旸细节。
“阿黎,有件事与你说。”顾旸回头轻轻摸着她的手背,笑道,“你知道那‘红灯照’的大师姐,‘黄莲圣母’,是谁么?”
“是谁?”
“她还是咱们的一位故人哩!”
“故人?”苏见黎听得,惊懵杂陈,脑海中飞速激荡起曾相识的天津女子名字。
在那一瞬间,她心中有了答案,同时,门外纷杂的脚步声起。
“你瞧,”顾旸笑着伸手往窗外一指,“她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