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旸定睛细看,那两个男子,都生得身材魁伟,一个长脸精目,一个方面威容,竟是农竹与霍元甲。
“农舵主,霍大哥!”顾旸惊喜万分。
他此时才想起,这怀庆药栈不就是农竹所开么!
“快进来。”农竹搭了把手,牵马进去,一面走一面道,“顾兄弟,我已不做那舵主了,不必再如此相称。”
霍元甲则走出门外,张望一番而回。
几人拴了白马,扶苏见黎进屋,门开处,只见屋内烛光微明,正有几个男子围桌而坐,凝目相望。
“是你小子!”座中一人首先认出顾旸来,起身跑到门前。顾旸一看,竟是师父武安承,只是粗布麻衣,修理整齐,不穿那叫化衣服了。
而座上其余几个则是仲义、薄仁二位丐帮长老,以及霍元甲的大徒弟刘振声。几人慌忙站起身来,与顾旸互相行了礼。
正寒暄间,苏见黎又干呕起来。
顾旸忙道:“师父,各位英雄,阿黎车马劳顿,水土不服。至于小子来到此地的原委,待探视过了,再来相叙,见谅。”
武安承道:“好。你先去罢。”
仲义笑道:“哎哟哟哟。阿黎,阿黎!哈哈!”
武安承听了,看向仲义,抚须大笑。
顾旸尴尬地笑了笑,便跟农竹扶着苏见黎到了里间,教她躺在床上,盖上被子。
农竹道:“顾兄弟,农某要为苏小姐把脉,难免触及肌肤。”
顾旸忙道:“治病要紧,农大哥不必在意。”
农竹点点头,便撸起袖子,坐在床边,待苏见黎气息平复,伸指轻轻按住她手腕。
屋中沉默片刻,农竹眼角忽然一动,皱起眉头。
顾旸见了,心下发颤,急问道:“阿黎……无碍么?”
“无碍。顾兄弟,”农竹的忧容片刻间竟抹上层狡黠的笑意,站起身来,“咱们出去说话。”
顾旸一头雾水,出门时仍回望苏见黎,苏见黎则是憔悴相视。
顾旸跟着农竹出了堂屋,到了庭院月下,说道:“农大哥有何难言之隐?”
农竹抬头瞧了眼窗户,又把顾旸拉远了几丈远。
顾旸更加迷惑了。
苏见黎此时在被窝里休息,舒适了许多,良久,见顾旸一个人开门回来,便轻声问道:“哥哥,农大哥怎么说?”
顾旸垂着头,两眼躲躲闪闪,嘴角却有一丝笑意,坐在床边,只是沉默不语。
“怎么啦?你说嘛!”苏见黎用膝盖隔着被子顶了一下顾旸,顾旸却被她戳得噗嗤一声笑了。
苏见黎哼了一声,翻过身去。
顾旸趴到苏见黎身旁,轻轻搂住了她的腰,在她耳边道:“农大哥说,我……我要当爹了。”
苏见黎闻言,一把把他推开,一个激灵,坐起身来,瞪着顾旸。
顾旸脸上挂着坏笑,只歪在枕头上瞧着她乐。
二人对视片刻,苏见黎双颊红了,严肃的表情也不觉转笑,“哎呀”一声,捂着脸趴在了墙角。
农竹为他们两个安排了一间屋子,自此顾旸和苏见黎便借住在怀庆药栈。
原来农竹在山东联络武林的任务已经完成,便返回天津怀庆药栈,以此处为兴中会秘密基地。
但凡有了发展对象,亦或革命者来往接头,乃至商讨起义事宜,只要是在京津直隶一带,都在怀庆药栈进行。
因此,怀庆药栈,是以行医拿药为名,筹划革命为实。
顾旸曾在兴中会起义誓书上留名,本是自己人,但农竹还是针对顾旸做官一事,与他一番详谈细问。
在得知顾旸不过是每日稽查城门出入,并未涉及官场之事时,也放下心来,便把怀庆药栈的上述事宜,和盘托出。
从此顾旸也加入其中。为他武功造诣颇深,农竹委任他与霍元甲共同操练革命军。
革命军驻扎在城外郊野上的一间寺庙之中。这天明寺被农竹的好友马士南买下,每日照常有几个和尚打坐念经,深处某个秘密场院,则是革命军的藏身之地。
顾旸与霍元甲每天早起,带着刘振声,假意往天明寺运输药材,实则是操练革命新军。虽只招募得三十来个士兵,顾旸却也是乐在其中。
这些士兵兼有学农工商,都是怀救国之志加入兴中会的,兴中会又资产有限,只购得三把日本村田步枪。好在军中有懂枪者,每日教众人轮流练习。
练枪以外,士兵分成两队,由顾旸带一队,霍元甲、刘振声带一队,每日传授外家功夫。霍元甲教他们霍家迷踪拳,顾旸自是传授蓬莱派的武功——他们还没有学习问世摇浊手、踏枪术的足够根基。
夜晚三人则回到怀庆药栈,与农竹、武安承等谋划起义大计,以及发展、交接革命者等任务。
苏见黎则是住在药栈,农竹写了张菜谱,安排药童、厨子每天伺候,定时熬中药调理身子,倒也过了段清闲日子。
只是苏见黎放心不下顾旸外出,顾旸也牵挂苏见黎留在客栈。
二人便约定,顾旸每日带小白鸽出门,午餐时教小白鸽飞回药栈来,吃过午饭,苏见黎再让小白鸽飞去天明寺。
自此,每日中午,苏见黎饭到时,都能瞧见春风起,吹开窗户,那小白鸽停在窗台上,摇头晃脑的模样,就好像她亲眼看到了顾旸顽皮的神情,回回都让她忍俊不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