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金叙既擒了吉峰禹,一面下令禁止习拳,驱散各地义和团残党,一面教陈凤阁带路,前往五里庄捉拿朱红灯。吉灿升在寨中相候。
众团民对此不以为意,都道毓大人不过是教他来走个过场,这姓马的还真把自己当了人物,蹬鼻子上脸。
兵马包住五里庄,挨家挨户搜了两圈,却不见朱红灯踪影。
马金叙气恼,一手拎过陈凤阁来,问道:“你小子戏我么?”
陈凤阁慌忙跪倒,连声道:“小人便是有天大的狗胆,也不敢戏弄统领大人!是小人的朋友亲眼见他往此村而来,还望大人细细搜查,莫要放过尺寸之地!”
马金叙怒意稍解,下令军士再搜。
陈凤阁待马金叙走到一旁,战战兢兢爬起身来,已是汗流浃背。偶回转头,却望见来时路旁的田野上,正有一个小小的黑影渐行渐远。
而那片田野,由于一眼望去寂寥无人,又杂草横生,方才是没有搜的。
陈凤阁见了,急叫道:“统领大人,田野上有人!”
随从递给马金叙望远镜,马金叙眯着一只眼,在马上观望片刻,把望远镜交给陈凤阁,说道:“汝为吾观之。”
陈凤阁颤着手接过望远镜,赔着笑,从镜筒中看去,注目少时,说道:“这人头缠白布,手拎粪筐,虽换了打扮,但看身形,确是有些像他。”
马金叙大喜,带兵浩浩荡荡跑上田野,那个黑影却突然随之飞动起来。
“就是他!”马金叙扬鞭大喝,“与我擒之!”
朱红灯听得,把粪筐往身后猛地一抛,臭粪撒了一路,接着奋力飞跑。
马金叙叫道:“拳匪站住!不然开枪!”
朱红灯哪里管他,只顾奔逃。众军士马儿虽快,但发现朱红灯时,他便已走过半片田野,此时眼看他要跑进田边的林子了。
“不好!”马金叙道,“若教他进了林子,却不易捉。开枪!捉活的。”
身旁几名军士架起步枪,扣动扳机。
“砰砰”几响,朱红灯左腿中弹,应声扑倒。只是他虽受伤,哪敢怠慢,舍命爬起,半跑半颠,又奔出数步。
眼看离林子仅剩几步之遥,朱红灯右腿又挨一枪,当时结结实实地趴下,再也起不来了。
官兵飞马赶上,乱刀抵住,转过他脸来,教陈凤阁指认了。两眉似炭,翻唇如山,一脸大黑麻子,正是朱红灯。
马金叙教军士把朱红灯绑住,又与他双腿上伤口包扎止血,关进囚车,从小路押回寨中。
吉灿升见马金叙片刻间擒得匪首,不禁大喜,欲设宴为他庆功。
马金叙道:“金叙全仰仗众将士之功耳。如今虽捉了朱红灯,还有本明和尚、于清水、王立言,各领一军,不尽数剿除,终为大患。”便遣人召得本明外甥来,具言前些天见本明偷偷回了老家后杨庄。
马金叙休整操练士兵,次日便教千夫长温溪,率领千名士兵前往捉拿。
刚要亲往镇压于清水、王立言部,巡抚毓贤忽派人传来命令:“拳匪势大,莫与缠斗。与之周旋,令自退去可矣。”
马金叙心中虽怀不满,但既是巡抚有令,也不宜相违。
他踌躇许久,想出一个折中之策。
他听闻于清水最为豪杰,便派一支军,去禹城一带与王立言部“周旋”,自己则亲率兵马,直奔南镇,捉拿于清水。
果如陈凤阁所言,于清水率众抵达南镇琉璃寺后,便洗劫了附近的村民,抢了不少钱粮、牲畜、车子。
于清水本来记得顾旸的告诫,只是手下众人已抢掠成性,竟不服他管制,也只得放纵他们去,自己也参与其中。
不想被抢的村民之中有两人是当地的士绅,富而仁,颇有名望,这一番洗劫惹恼了当地百姓。琉璃寺一带的义和团余党,转而反攻于清水。
于清水人马俱散,独自逃亡,流落至冠县柳林西北的营子村,躲进一户人家避难。
那户男子见了,失惊道:“来的莫不是于大哥么?”
于清水亦惊,打量片刻,也认出了此人。这人唤做刘槐庭,先前一次战役中自己受了伤,曾逃到他家中避难,不想这次阴差阳错,重临故地,仓皇之间也没能回想起来。
刘槐庭慌忙扶于清水坐下,给他斟了茶,问道:“什么风把于大哥刮到此地?”
于清水便把南镇之事略述,说道:“如今外面风声紧,团民带着一伙官兵,正自追老于哩。”
刘槐庭笑道:“不妨事。如今天下大乱,常有豪杰流落。小弟家中挖得一个地洞,便是为着此事。于大哥,你上次感俺照料之情,教俺那几招‘心意捶’,你看看小弟练得如何了?”说着,在于清水面前演画了几招,于清水微露笑意。
忽然,屋外喊杀声起,刘槐庭从窗台看去,见一伙人各执刀戈,喊着于清水的名号,便要攻打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