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凤阁进得营去,只见营中兵马整肃,刀枪林立,军威浩壮,不禁暗暗心惊道:“若是县城也有这般兵马,义和团怕是连半个村庄也攻不下来。”
走至寨外,远远望见两位统帅危坐案前,便要进入,左右守卫军士忽然把剑一拔,把陈凤阁唬了一跳。
“二位大人商议军机,寨外听候。”军士厉声道。
“你两个吓他作甚?这位是咱们的贵客。”马金叙在寨内高声道,说着站起身来,走到门口,摆了摆手,二位军士便收了剑。
陈凤阁抬头见马金叙生得雄壮,又声如雷霆,不禁胆震寒生。
缓了片刻,陈凤阁拽拽双肩衣裳,横了二位军士一眼,跟在马金叙身后,高首阔步,进了寨中。
二位统帅赐座了,马金叙便招呼左右,端上来一个大而方的东西,上面盖着一张布。左右把布一撩,顿时束束金光倾射而出,晃得陈凤阁忙捂了眼。睁开眼细看时,竟是一大盘黄金!
马金叙笑道:“这黄金五百两,是见面礼,望阁下尽心尽力,助我捉拿匪首。”
“黄金……五百两?”陈凤阁惊得瞠目结舌,当即双腿一软,跪倒在地,不住磕头,“二位大人恩情,小的一定全力报效。”
吉灿升道:“起来罢。与我们讲讲匪首的事。”
“是是是。”陈凤阁踉踉跄跄爬起身来,不敢就坐,站在原地,微弯着腰,望着眼前灿灿的五百两黄金,又摸了摸怀里那点碎银子,不禁有些小尴尬。
马金叙道:“陈凤阁,你可说说那些匪首的下落。”
陈凤阁忙笑着脸道:“是。那日在华岩寺内斗之后,义和……拳匪,拳匪如今是那四师兄王立言带头。小人听说,朱红灯已逃到五里庄养伤。”
马金叙道:“其余首领你可知踪迹?”
陈凤阁道:“那二头领本明和尚,我识得他外甥,他那外甥是个贪财之徒,与小人是一般货色……”
二位统帅听得,相顾抚掌大笑。
马金叙道:“这小子,却油嘴滑舌!”
陈凤阁嘻嘻笑了笑,又说道:“只须大人一封信。哦……哦不劳大人,只要小人一封信,许以些许财物,那厮必引二位大人去捉本明。至于三头领于清水,现今正往南镇进军。他虽是条汉子,架不住手下拳匪军纪涣散,掳掠为乐,民怨已久。南镇有两个富农,虽富裕却颇得民心。于清水部见他有钱,定去抢劫,祸乱必起,二位统帅可不战而破。便是他有心整肃军纪,严守贪欲,二位统帅再率军前往奔袭,也不过是擒杀一只蝼蚁般容易。”
这一大番话下来,只说得陈凤阁面红耳赤,心脏砰砰急跳,忙用手抚了抚胸口。
马金叙道:“妙哉!此三众一擒,拳匪必做鸟兽散矣。可还有其他首领么?”
陈凤阁刚要说“没了”,手上却摸到了怀里那点碎银子。方才在大营外,吉峰禹便是用这点钱财求他提携。
陈凤阁心念忽然一动:
“那顾旸,本已不是义和团中人,又好身手。马统领虽有强兵利器,若派吉峰禹去捉他,以他那本事低微,定然不敌。那时损兵折将,反祸及于我。况吉峰禹那厮的嘴脸,急于攀升,若教他得了便宜,或对我不利。”
“再说了,同样的功劳,我一个人美美占得,又何必掺和进第二个人来与我分功?这五百两黄金,怕是都要分一百两给他去。不,不可!这嘴却长在我身上,如今为马统领座上宾,假事在我说来也是真。与其被分了功去,不如再多添些功来。”
想到此处,陈凤阁便露出笑脸道:“二位大人,小的一时惶恐,却落下一个首领忘说了。这人虽非师兄级别的人物,但其危害,怕远在那三名匪首之上。”
马金叙道:“却是何人?”
陈凤阁道:“此人唤做吉峰禹,原是拳匪的一名哨长,如今做了内应,埋伏进本县官兵之中,拔为百夫长,如今就在二位大人的军营之外。”
马金叙惊道:“此话当真?”
陈凤阁道:“千真万确。小人所以来迟,便是在营门外被这厮堵住,欲策反小人。诸匪首虽多有掳掠之行,亦颇有侠名,唯独这吉峰禹是劣迹累累,没一点好处,百姓皆痛恨,二位统领派人往百姓之间一问便知。如此恶棍,又怎能担当天兵之长!便是他不招认,也万万不可留他在军中,久必生患。”
吉灿升发怒,拍案道:“如此恶徒,乃与老夫同宗!与我斩之!”
“吉公且慢!”马金叙沉吟片刻,唤左右道,“你持本将兵符,前往止住兵马,火速去往邻近村里,询问百人有关吉峰禹人品事。我命你一个时辰内赶回。”
“得令!”那随从领命出寨,快马而去。马金叙便制备餐食,款待陈凤阁。
未及一个时辰,随从回寨,身带一张纸,上书众多小字。二位统帅接纸看来,纸上语句都是访自乡间百姓,所列吉峰禹种种罪行,上至杀戮奸淫,下至偷鸡摸狗,不堪入目,竟远超陈凤阁所述。随从随身所带的一张小纸,竟至边边角角,都涂满墨迹,难足记下。
马金叙大怒,喝令军士:“枷铐传唤县属兵马百夫长吉峰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