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旸听得,又惊又喜,忙掬礼道:“原来便是‘津门大侠’霍前辈!小子有礼了。”
霍元甲笑道:“粗通拳脚而已,不必这般相称,更何况我还输与你一筹。”
“不知这几位……”顾旸望向刚刚到此的那两个男子。
“我与你引见引见。”霍元甲笑笑,请过那看着最为年长的男子来,只见他身形精瘦,短眉毛,小眼睛,薄嘴唇,三绺灰白须髯。
霍元甲道:“这位老兄姓王,名正谊,字子斌。”
顾旸抱拳一笑。
霍元甲见他并无惊讶,接着说道:“他便是江湖上人称‘大刀王五’的。”
果然,顾旸五官同时绷圆,猛吃一惊。
“莫非便是曾狱救谭公、重义解骖的‘大刀王五’王大侠?”顾旸道。
霍元甲笑道:“正是。”
顾旸惊得急忙下拜,嘴里说道:“江湖上广传‘大刀王五’侠名,小子有眼不识真人,有礼了。”
原来这王五,是“双刀”李凤岗的五弟子,臂力过人,武艺高强,使一把百斤重的青龙偃月刀,人称“大刀王五”。
王五又开设源顺镖局,为他慷慨济困,江湖无不晓其侠名,连维新派代表人物谭嗣同也拜他为师,与他成为挚友。
顾旸所说的“狱救谭公”,正是戊戌变法之时,谭嗣同等维新人士被捉,王五劫狱欲行相救,谁想他执意不肯,还说道:
“不有行者,无以图将来;不有死者,无以酬圣主。各国变法无不从流血而成,今日中国未闻有因变法而流血者,此国之所以不昌也。有之,请自嗣同始。”
后面发生的事,便众所周知了。谭嗣同等六位维新人士被处斩于京城宣武门外的菜市口,史称“戊戌六君子”。王五冒死为谭嗣同收尸,并在镖局之中设置了他的灵位。
至于重义解骖,则是王五在内蒙古拉镖时,见几辆大车遇劫,马匹骡子都被抢走,当即解马以赠,自己则在凛凛冬雪之中推车前行,回京后,受助者便送来了一块匾,上书“重义解骖”四字,悬在镖局之中。
大刀王五英雄如此,也难怪顾旸当即拜倒在地。
王五见状,忙扶起顾旸,豪声笑道:“甚么侠名不侠名的,众人这般叫俺,俺听着却亲。不知小兄弟姓名?”
顾旸道:“在下山东人氏,曹州顾旸。”
霍元甲等四人听得,互相瞧了几眼,嘴里无不念了一句:“曹州顾旸……”
那王五身边的男子忽然说道:“可是在冠县手刃洋人的‘平洋一剑’么?”
顾旸道:“那正是小子的诨号。”转眼看那人时,见他生得张圆脸,剑眉丰颐,一对双眼皮,两撇八字胡,下巴周围乌须丛生。
霍元甲忙笑引见道:“这位是刘鹗刘铁云先生,太谷学派的名士。天文地理、经商行医、吟诗作文,无所不通。前些年治理黄河有功,现在总理各国事务衙门任职,兼任一些矿业公司的对外买办和经纪人。”
顾旸听得他是当官的,又与外国人打商贸交道,心中虽有疑虑,但迟疑片刻后,还是微笑行礼。
刘鹗笑道:“鹗虽为官行商,唯爱结交江湖侠士,小兄弟不必生疑。”
顾旸见他勘破自己心事,暗暗惊讶,忙笑着说道:“刘先生多虑了,小子听得刘先生涉猎广泛,一时脑子竟有些转不过来了。”
刘鹗听得,与王五、霍元甲师徒相视大笑。
刘鹗道:“小兄弟虽是江湖之辈,听你言谈,却文雅沉着,或曾就学?”
顾旸笑道:“小子年少时在蓬莱山投师学艺,师父曾教过一些典故道理。”
刘鹗道:“敢问尊师大名?”
顾旸道:“先师武功高深,性情豪洁,只是退隐江湖十年,已然羽化登仙,想来各位前辈不知。”
刘鹗道:“既如此,小兄弟请节哀。小兄弟击杀洋人之事,名踏黄河两岸,亦可谓继承了尊师遗志。”
顾旸道:“区区小事,原不足挂齿。”
刘鹗道:“不然。义举不在大小,而在其举。小兄弟能做到这个‘举’字,已胜过今世千千万万谄媚之臣、愚昧之众了。”
顾旸笑道:“刘先生谬赞了!”
刘鹗捋须哈哈一笑。
霍元甲又引见了那少年,那少年姓刘名庆顺,字振声。顾旸见过了。
霍元甲笑道:“顾兄弟,王大哥和刘先生要回北京去,我师徒二人今日原本是为他们饯行,却与你不打不相识。既如此,与我们同去酒楼,共饮一杯,如何?”
顾旸望了一眼天边,见红日在西山以上,还有好大一段距离,犹自朗丽,便道:“有幸与几位前辈相识,那便却之不恭了。小子也为二位前辈敬上一杯。”
霍元甲大喜,转头对徒儿说道:“振声,你先去酒楼,教农掌柜再加把椅子,多点上几道菜。”
“农?农掌柜?”顾旸听说,不由得脱口而出,心想这个姓的人可不多,“莫非是……”
“怎么,顾兄弟识得?”霍元甲道,“便是怀庆药栈的掌柜,农竹,农劲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