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苏见黎出了渔村,往天津城而来的同时,顾旸手里的传单看看也已发尽。
与苏见黎不同的是,城中市民成分混杂,顾旸在宣发之时,要有针对性地先去发给那些叫化、流民、苦工、店铺伙计一类,且要掩人耳目。
此时顾旸手里只剩了一张传单,眼看日已向西。繁华络绎的天津街道上,却也满地乞丐,顾旸捏着最后那张传单,一时间竟不知发给谁好,踌躇着走进了一条小巷。
辛劳一日,顾旸颇为疲倦,便倚着墙根,把传单盖在脸上,闭了眼睛。
眯了片刻,忽听得脚步声响,顾旸猛醒,急扯了传单,向旁边看去,见有两个男子一同走来。
那两个男子,都剃着齐头的短发。一个高些,披身白袍,脸廓方正,唇尖微突,一对细眼精光如斗,三十多岁年纪;旁边那男子是个少年,窄长脸,高颧挺鼻,也就十六七岁的模样,身形灵瘦似猴,穿着灰布衣裤。
顾旸见这二人相貌不俗,暗喜道:“这最后一张传单,却有着落了。”想到此处,忙站起身。
二人见这方才还在打瞌睡的街头浪子,突然满脸堆笑地朝自己走来,都警惕地原地一怔。
顾旸笑道:“二位不必担心,在下只是个发传单的伙计。这传单只剩一张了,望二位收下。”
那中年男子听得,便伸手去接那传单,那少年却叫一声:“小心!”飞起一脚,踢中顾旸手腕,顾旸哪里防备,那传单便飘落在地。恰巧一阵穿巷风过,径把那传单摇摇跌跌地裹起,刮出巷外去了。
顾旸见最后一份传单竟就这么飞走了,整日的辛苦没了个圆满的句号,一时强迫症发作,大怒道:“你这厮,如何搅了老子的差事!”刚要出招,那中年男子忙挥手道:“这位小哥且息怒。”
顾旸见那中年男子形容魁伟,语带威严,自己本是一时恼怒,也不太想打架,便停了手。
那中年男子抱拳道:“小哥莫恼。我这徒儿机警,把你那传单当做了上毒的暗器,误伤小哥,还请见谅。”转头责怪那少年道:“你也忒性急了些,那传单说的是甚么事,我都未曾看见。”
顾旸见他话语温和,怒气自消了几分,便道:“无妨。我观二位英雄,不知二位对如今这国家大势,怎生看待?”
那中年男子道:“山河零落,朝廷腐朽,国已不国。”
顾旸道:“既如此,二位可有济世安民之心么?”
那中年男子道:“阁下何不开门见山?”
顾旸道:“实不相瞒,在下乃是奉山东义和团朱红灯首领之命,前来天津宣传起义之事。满清大势已去,又有洋人铁蹄践踏,民众奋起,风起云涌,然范围仅局限在山东,若能联合京津,进而团结天下,振臂一呼,民族之危得拯,只在顷刻。”
那中年男子听得眉眼横飞,侧头跟他那徒弟对视了片刻,神情却又平和下来。
那徒弟笑道:“家师虽有报国之心,奈天下昏乱,已然志懒,不欲涉世。足下还是另请高明罢。”
顾旸却早望见他二人眉来眼去,心想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但面上还是故作失望,纠结一番后,抱拳道:“好罢!那告辞了。”
方走出十数步,忽听得身后风声起,顾旸疾转过身,只见那少年已突至近旁,挥拳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