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顾旸打出一个“义”字,又立在众拳民和五位首领之前,说道:“听说首领们和众弟兄胜了官兵,顾旸特来贺喜。”
“顾旸?”
众拳民听了这个在山东已然响当当的名号,不由得低声议论。
朱红灯瞧了众人一眼,挑起眉毛,转而向顾旸笑道:“难得顾兄弟还想着咱们。这一来给咱们添了许多光彩。”
顾旸知朱红灯有心夸耀胜绩,又暗含责怪他不来参战之意,淡淡一笑,说道:“顾旸打出这大大的‘义’字,正是赞颂这胜利,全托众弟兄舍生忘死之义,而非一人之功。”
朱红灯听他话里带刺,眉头一皱,刚要发语,顾旸从数丈之外身形一闪,剑尖忽已抵在他的喉间。
这一下身法极快,不仅本明、于清水等首领和在场众人没反应过来,就连朱红灯本人也是颈上发凉之后,才恍然发觉,一时吓得浑身颤栗,踉跄了两步,又不敢动。
众人惊呼之间,几位首领齐齐地掣刀在手,本明喝一声:“师弟!”
顾旸正声道:“今日当着大伙的面,顾某人要考考这位大师兄,何为‘义’?”
朱红灯心知在场都是自己人,量他也不敢伤自己性命,强忍着恐惧,有些颤声地说道:“那‘义’,大里说自然是赶走洋人、保卫国家,小里说便是锄奸惩恶,扶危济困了。”
顾旸道:“说得好!那么我请问,昨日被你所杀的那小六,却是‘奸’,还是‘恶’?”原来祝贺只是他来此的一个目的,最主要的是要来问这桩事。
此言一出,众拳民议论之声又起。
“小六被杀了?”
“小六却是何人?”
“就是那傻子……”
“哦……怎么被杀的?”
“不知道……”
朱红灯听着顾旸的质问,却无言以对,因为小六显然不是奸,也不是恶,归入“穷”和“困”还差不多。
但他身为大师兄,又岂能失了风范,当下高声道:“咱们商讨军情之时,被那小六听到,他又痴傻,万一告知官兵,却如奈何?杀了他,也是为大伙好。”
顾旸笑道:“锁起来也好,派人看住也罢,大师兄,你的眼里莫非只有‘杀’这一招么?”
朱红灯其实心下也渐生悔,恼恨当时冲动,但嘴上仍是说道:“那厮力大,如何看得住?”
顾旸道:“义和拳以‘义’名天下,大师兄身为一拳之首,残杀同胞,视人命如草芥,这‘义’字却在何处?”
“你所说的只是小义,朱某杀了他,却是为了义和拳大义。”朱红灯听得顾旸连珠炮似的质问,也是血脉贲张,忍不住言辞激厉起来。
“说得好!”朱红灯话音未落,顾旸便抢先道,平冷的语调突然高昂,“只是连小义都做不到的人,有何资格做这大义之主?今日顾旸便为那枉死的弟兄报仇!”
众首领和拳民听着顾旸这话语,早见势头不对。纵然顾旸名震山东,于小六被杀之事,二人说得也都有在理之处,一时是非虽颇难辨,总不能教千人之上的大师兄,就这般被他一剑杀了。
本明等四位首领便争相叫道:“住手!”
王立言和李长水武功略逊,一时间投鼠忌器,不敢上前,本明和于清水则挥刀涌身搭救。只见那顾旸把剑往天上一抛,左右掌一齐击出,将至二人刀柄时,却疾速而顺滑地拂中二人腰间。这正是武当太极拳中的一招“揽雀尾”。
本明是蓬莱派弟子,祖上便是武当一脉,于清水则是曾实打实地上武当山学艺,二人均认出了他这招“揽雀尾”,却又觉不同。
原来顾旸天资甚高,武功招式不仅学得快,更能灵活变通,如这招“揽雀尾”,便是把一掌之式变做了两掌。
本明和于清水被他捋中,腰间一麻,接着浑身上下如被洪水蔓延,酥软而猛烈,同时被顾旸柔柔托起,摔在数丈之外。
众人见二人败了,又见顾旸裹挟着大师兄,又哪里敢上前。只是王立言和李长水却顾不得许多,两把大刀先后朝顾旸双肩劈下。
顾旸把双掌从空中向左右分开,虽掌下无物,却如拨开一层波浪般游动飘滑,拍到二人刀柄上时,乍无痛感,片刻却力重千钧,二人虎口剧震,大刀脱手而落,身子也随之扑倒。
说来奇怪,顾旸出手虽轻,却如内蕴无穷之力。这本是他武当蓬莱一脉武学的特色,只是他精修半载,把农竹的“亢龙有悔”和于清水的“通背拳”等至刚奥义融通其中,又对蓬莱派武艺反思总结,此时于柔刚两途,皆已臻大进之境。
顾旸淡淡地道:“几位首领虽不许我杀他,却非浊恶之徒,我那套‘问世摇浊手’,倒也不必使在几位身上。”说罢,冷笑一声,绰剑便往朱红灯颈间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