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见黎等三人听了都微微一惊,但又感意料之中。
单夫人说道:“那单裳庄本是此地县丞,去年听说有梅花拳起事,知县何式箴逃跑,本县数月无官,他才成了知县。”
“五年之前,我去郊外的林子里采草药给爹治病,遇见他随知县打猎,被他一眼相中。之后某个夜晚,忽有一队黑衣杀手闯进我家来,我吓晕过去,好在爹进城卖菜,未遭他们毒手。等我醒来,已身在县丞署,被他强迫就范。我本想服毒自尽,却被他的手下看得死死的,想刺杀这狗官,又找不到机会。……”
苏见黎忽然问道:“夫人,夜晚之时如何不能刺杀他?”
单夫人笑笑道:“他日夜对我糟蹋打骂,却不与我同床而睡,把我锁在一个偏僻的小屋里,派守卫严加看管,既不让我跑,也不让我死。后面小屋里又抓来了春桃,可怜她年方十五,不过比我小两岁,也被那狗官糟蹋,名为丫鬟,实则也是他的玩具。”
苏见黎惊道:“夫人今年芳龄?”
单夫人道:“二十一。”
苏见黎听了,跟顾旸、徐濯埃面面相觑。
单夫人苦笑道:“你们看着我老了丑了,是么?”
苏见黎忙道:“不是,不是。夫人很美,只是看起来很累。没想到跟我们一般年纪。”
单夫人微微一叹,接着道:“那时春桃劝我不能便这么死了,总有拨云见日的一天,我一直望,却望不到。我爹也曾告官,那知县虽是个好官,终是被单裳庄那小人委曲掩饰过了。为我当时是被狗官的杀手趁夜劫走,满县百姓也只道我失踪了。”
“后来我怀了如雁,便把死志放下了。狗官这才公然把我娶为夫人,我在新婚之日勉强有了一点权力,派人在本县寻找我爹,却怎么也找不到……”
“我受过十月之苦,生下如雁,那时他才允我穿华贵的衣服,住漂亮的闺房,但仍是把我关住,不许出门。我已好久没见过外面的云和风,长什么样子了。若不是今日你们来,请我出去,怕是一辈子,都见不到……”
说到此处,两行泪便滚下来,那春桃也掩面垂涕。三人听得,都鼻子酸酸的,沉默叹息。
苏见黎听得眼眶含泪,轻轻地道:“姐姐,今日我们来了,你跟我们走罢。”
单夫人摇了摇头,凄然笑道:“你看我这鞋子,哪里走得动?”
苏见黎低头一看,见她长裙之下的一双粉绣鞋,又小又尖。她是裹了脚的。
顾旸道:“我们带了马儿来。”
单夫人又摇摇头,淡淡地道:“不必了。一匹马儿如何载得动这许多人?我这几年活着,都是为了单大人。我虽然恨他,但他如今去了,我也没甚么奔头了。”
顾旸等三人听她又改了口叫单大人,心中都疑惑不解。
如雁也在此时醒来,茫然地环顾周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突然,屋外喊杀声四起,传来单裳庄的吼叫:“三个小贼,快把我儿子交出来,本官还能让你们死得痛快一些!不然,一把火烧了这膳厅,教你们都化作灰烬!”
原来单裳庄心知顾旸体力耗尽,定然无法立即离开,故而回府拔了梭镖止血之后,点起兵马,举着火把,团团围住了膳厅。
单夫人忽然笑了,笑得有些苍凉,又有些怪异,喃喃说道:“他还没走。也好,孩子还有个爹在这世上。”
顾旸听了,面露愤色,道:“夫人,那狗官是想把你们也杀了呀!”
单夫人笑了笑,轻轻地道:“春桃,扶我起来。”
如雁问道:“娘,你去哪里?”
春桃满面泪痕,扶起单夫人,慢慢走到窗边。
单夫人呆呆地望向窗外的天空,看了片刻,淡淡地笑道:“今日的云真美,风很轻。……天色真好。”接着,转过头来,瞧了如雁一眼,目光移开,顿了片刻,又瞧了如雁一眼。
“苏姑娘,我此生不幸,更别说照顾好我的孩儿了。麻烦你,代我找个好人家,抚养他成人。”
单夫人的话音仍是轻轻的,但苏见黎等三人听到最后,突然反应过来不对劲。
只见单夫人拔出文谦背上的剑,往脖子上抹去。顾旸双手飞出梭镖,单夫人却已先于那梭镖,如狂风折柳,抱剑而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