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几人见顾旸突然情绪失控,都吃了一吓,心中莫名。
只有苏见黎是跟顾旸一起接济了那个男孩,再加对他更加了解,看透了他的心思。
苏见黎蹲下身来,跟顾旸面对面,一双白嫩光滑的小手轻轻抓住他的大手。
“那不怪你,顾大哥,你得想通些。”苏见黎柔声道,“你记住我所说,那都是自然而然的,我们虽有机会改变,但即便改变不了,也不要过分自责。”
顾旸片刻失控之后,听了她这番话,已稍微冷静下来,但眼泪还是止不住地流。
苏见黎看得心疼,便举起手来,为他拭泪。
“都他妈的滚开滚开!知县大人来了!”忽然不远处传来粗鲁的吼声,众人抬眼望去,是一个高大的清兵军官,踢打着围观的百姓冲撞过来,身后跟着一小队官兵。
顾旸见了,心中不悦。
可见中国人被外国人欺负,是有原因的。自己人都喜欢分个三六九等,自己人欺负自己人,如何能团结起来打外人?
顾旸想到此处,愈发不爽。忽见迎面走来一位中年知县,穿着身灰布官服,掬着手,微笑道:“下官单裳庄,见过各位了。三位少年英雄为本县除了这伙洋人,下官感激不尽。便请过府一叙。”
三人连忙回礼。
徐濯埃笑道:“据小生看,被杀死的是个英国上尉。知县大人莫非是怕被洋人兴师问罪?”
顾旸和苏见黎听了,都奇怪地看向他。
单裳庄脸上一愣,接着摇头笑笑道:“这位小兄弟多虑了。洋人是单某之仇人,更是全中国之仇人。下官是请几位去府上做客,并一吐胸中家国快事,莫要见疑。”
顾旸见他生得清俊昳丽,谈吐文雅,心中先增了几分好感,便笑道:“劳烦知县大人了!只是顾某腿上受了伤,不能行走。”
话音刚落,苏见黎便轻声道:“顾大哥,马儿……”
他微微一怔,突然想起自己还有匹马。这孽畜!不想它也罢。
单裳庄微笑道:“这个容易。便请小兄弟乘下官的马,下官情愿步行。”说着,长袖一拂,翻身下马。
顾旸和苏见黎对视一眼,都觉不可思议。
单裳庄朝着那军官道:“文谦,还不快把小兄弟扶上马去。”
徐濯埃不知何时手里多了把折扇,一手握着,一手拍着,大笑道:“妙,妙。真是人如其名。”
那文谦听得,瞪了他一眼,想是常有人这么讽刺他。
顾旸却道:“不必了,小人突然想起,自带了马匹来,让我妹子扶我就好。”
苏见黎听了他的话,知他厌恶这军官,便牵过小白马来,把他扶上去,顾旸便趴在马颈上。苏见黎轻轻一跃,坐到顾旸身后,勒起缰绳。
单裳庄见徐濯埃没有坐骑,便道:“文谦,你还坐在马上?本官平时如何教你的?”
文谦一愣,有些茫然。他刚要下马,突然“咻”的一声,凌空飞来一颗石子,正中他后脑勺,把他打下马去。
百姓们见了,都交头接耳,偷偷说笑。
文谦碍于知县面子,也不好发作,爬起身来,揉了揉脑壳,瞧了一圈,没发现是谁干的。再转头看自己的马已被那年少书生骑了,一时间有些不情不愿的,两只鼻孔尚自呼呼冒着气。
顾旸瞥见,趴在马上偷笑。
徐濯埃上了马去,还用扇子“哒哒”两声,敲了敲文谦的头顶。文谦大怒,但也只能忍着。
单裳庄回马道:“既如此,打道回府。”
苏见黎觑着人群回转,将小嘴靠近顾旸耳边,悄声地道:“顾大哥,你看我得了个甚么。”说着,把一件硬物往他手里轻轻一抵。
顾旸一瞧,居然是那英国上尉的手枪!
苏见黎低声道:“这手枪能盛六发子弹,如今里面还有三发。可惜弹夹已被众人抢走了,不过官府应当会再收回去。顾大哥,这把枪你偷偷藏着,危急时再用。”
顾旸听她总是为了自己,再加声音缠绵,吐出的气息吹得他耳朵也有些温热躁动,不禁心跳加快,脑中混乱,脸上发烫,便轻轻地说道:“好妹子,你留着用罢。”
苏见黎听顾旸叫她“妹子”,顿时心内甜滋滋的,害羞起来,小声道:“你留着罢。”便把枪塞进他手中。顾旸便把枪揣进怀里。
百姓们把英国士兵的那些财物搜刮一空后,大多离开,还有一些看热闹的,跟着三人和知县、士兵们到了县衙附近,也多散去。
顾旸抬头望向那县衙,便如神仙府邸一般,比阳谷县衙更豪美出几个境界,更不知府内是怎样的福地洞天。
顾旸心想:“万不可以外表度人,上次在阳谷,便吃了莽撞的亏。这单知县对我等仁义,想来这府邸豪华,也是另有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