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了康有为之后,顾旸便不再做那苹果批发生意,收拾行囊盘缠,辞别园农,灰布衣,青布裤,黑布鞋,骑上那匹师傅留给他的白马,准备南下寻找仇人毓贤。
行了十数日,眼看到了高唐州地界,举目见阳光毒辣,口干舌燥,马不堪蹄,便暂缓进城。
遥听得水流淙淙,顾旸便牵了马,侧头直奔水声而去。走不过一里路,迎面看到一弯小溪,正从城外一片黄枫林之间汩汩而出。
顾旸歇了马,伏到溪边,摘下草笠,跟宝剑一并挂在马前,把头沉进溪水里,痛喝了几大口,甘美非常,拔出头来,大叫一声:“痛快!”驱着马儿,踏着红泥,往溪流上游赶去。
顾旸一面走着,一面赏着溪吐枫落,凭着那秋风,又不知走了多久,到了溪流最上游。
仰头只见一大股瀑布,从那郁郁的青山之间喷涌而下,雪白得耀眼。日光俯映,在那瀑布中央斜斜地铺出道彩虹色,顾旸望着那奇景,不禁痴了。
顾旸怔怔地看了多时,不自觉地握了下拳,却握了个空。
回头看时,却见远远的白马一点,渐行渐远,马上坐着一个背影,片刻间消失在枫林尽头。
“可恶!怎么一声不响便被偷了去。”顾旸气得叫道,“师傅千叮咛万嘱咐,他的这匹白马性子温柔,莫要用力抽它。似也太温柔了些!”
“驾!”顾旸左手挥鞭,大喝一声,愣了片刻,猛然想起坐下无马。
顾旸慌忙环顾四周,见并无一人看到,放下心来,闭上双眼,捻起两根食指,指尖相对,左脚轻点右脚,使起先师所传的“梯云纵”轻功。
只听瀑涌簇簇,鸟鸣啾啾,顾旸凝立在这枫林山水之间,身周风起叶动,双脚居然离地数寸。顾旸趁势向前飞奔,片刻已跑过几丈之距,忽然落地,但顾旸好似司空见惯,便又闭上眼,运起轻功。
原来这“梯云纵”是武当派张三丰所创绝学,武当后人在这山东烟台蓬莱山又建立了蓬莱派,是为武当一派分支,尊张三丰为开派祖师。元明以降,蓬莱派也渐趋衰落,武功也多失传削损,当初那腾山履水的“梯云纵”也沦落至此。
顾旸临行时,受师傅嘱托两件事,第一件事是找到师兄本明子,并和他一起干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第二件事是骑上白马速离蓬莱山,一步也别回头。
顾旸此刻在枫林中飞奔,脑海中也浮现出离开师傅的画面,他那时含着泪走马出山,知道师傅已在身后羽化。冷日西垂,漫天鸦碎,这一去将再无相见。
忽然,身旁有人喝道:“站住!”
顾旸脱出回忆,这才发现自己竟已奔回高唐州城门口,拦住他的是两个身形瘦削的守门官兵。
“二位军爷,有何贵干?”顾旸笑道。
“嗯?”左手那官兵瞪了他一眼,右手那官兵便挥起剑鞘朝他后脑勺打去。
顾旸见状,低身躲个过,翻到一旁,摸了摸后脑勺,这才想起自己草笠挂在了马头上,这一头蓬乱的黑发还闪着点点水光,只是缺了那条长辫子。去摸剑时,那宝剑也不在了身边。
“他妈的小贼!”两个官兵大喝一声,便绰剑刺来,顾旸双掌飞起,已切中二人脖颈,二人疼倒在地,接着顾旸“刷刷”两指,朝二人胸前疾点数下,便跨过二人身子去,大笑一声,跑进城门的人群里。
“别跑!”那两个官兵挣扎着站起身追来。
顾旸边跑边想:“不好,这手点穴功夫,我还是没学到家。”但还是回过身去,张手舞脚,咧了个嘴,又转身跑。
忽然耳边风声一动,顾旸微微侧身,飞起右脚向后击出,不想用力过猛,一只布鞋凌空打在那把抛来的长剑上,裹着那剑尖,在空中滴溜溜转了几圈,又砸回那官兵脸上,应声而倒。
“好!”周围有人便起哄道。大多百姓见了,还是远远避开。
顾旸转头朝两个官兵朗声一笑,却也不敢跑回去拿鞋,回过头来,忽见前方不远处巷口白影一闪,接着转入了层层矮墙身后。
“休走!”顾旸大叫一声,当即使起那“梯云纵”,三丈三丈地飞跃而去。但感觉一只穿鞋,一只光脚颇不方便,索性回甩一脚,又把另一只鞋飞向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