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亭之内琳琅满目,到处都是酒坛、酒瓶、酒葫芦、酒杯,浓烈的酒气仅仅闻之便令人不禁有醺醺之意。
久别重逢的二人相对而坐。
倏然一声轻响,是陪饮的玲珑雪霏自将杯盏放下,那杯盏看来光润柔和,竟是一只羊脂白玉杯。
再看桌上,翡翠杯、犀角杯、古藤杯、青铜爵、夜光杯、琉璃杯、古瓷杯无不具备。
另处还有金光灿烂的金杯,镂刻精致的银杯,花纹斑斓的石杯相衬。
此外更有象牙杯、虎齿杯、牛皮杯、竹筒杯、紫檀杯等等,或大或小,种种不一。
风逍遥在道域是曾听叱酒当歌谈论讲解,于天下美酒的来历、气味、酿酒之道、窖藏之法,已十知八九,但对酒具一道却一窍不通。
须知饮酒须得讲究酒具,喝甚么酒,便用甚么酒杯。
譬如喝汾酒当用玉杯,唐人有诗云:‘玉碗盛来琥珀光。’可见玉碗玉杯,能增酒色。
至于饮那高粱酒,须用青铜酒爵,始有古意;而关于那米酒呢,上佳米酒其味虽美,失之于甘,略稍淡薄,当用大斗饮之,方显气概。
此外饮绍兴状元红须用古瓷杯,百草美酒应配古藤杯等等不一而足。
这些学问俱是风中捉刀离开故乡进入苗疆后增长见闻所得,连带这些酒器一道获自一桩江湖奇遇。
而今这些俱是风花雪月的前尘过往了……心下感慨的风逍遥手中拿的是一只翠绿欲滴的翡翠杯,杯中所盛是梨花酒——白乐天杭州春望诗有云:‘红袖织绫夸柿叶,青旗沽酒趁梨花。’
当知杭州酒家卖这梨花酒,挂的是滴翠也似的青旗,映得那梨花酒分外精神,眼下玉质酒色相映成趣,倒也未必输于苗疆珍酿风月无边。
这已是在暗示。
有意护花的玲珑雪霏看向显然无心饮酒的风中捉刀:
“当年风孤身离开并未来得及将收藏酒具一道带走。”
诸如此类的酒具均为昔日的荻花题叶替大哥自一名异人手中赚得。
“花与雪并非嗜酒之人,却是令之埋没许久,如今物归原主,”女子美眸微眨,“需要我将之送到府上吗?”
久别寒暄几度,看似只是无关的谈天说地,实则在不着痕迹地提醒风逍遥其人从来不止一名兄弟。
从未质疑生父能为,然无奈未知非然踏古具体谋算,女子亦只能防微杜渐,所幸忘今焉打击医者的手段尚可推算,无外乎“情义”二字而已,是故玲珑雪霏遂决定未雨绸缪。
道域过往篇章揭开避无可避,选边站队几成必然。
虽然女子因故不能毫无顾忌地站在花的一边,但她也不希望风同样站上花的对立面,两个同样无辜的人本该是最好的战友。
这面雪之私心不提,那厢同样面对阴谋家算计的皇甫霜刃却无此般纠结,毕竟局势发展仍是不逃剧本藩篱。
“接下来便有劳副楼主一行正气山庄诊治患者,”术者轻描淡写做下排布,“助他一臂之力。”
方为自家楼主带回的断殁形闻言不禁问:“那不知幻幽姑娘的毒?”
还珠楼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对楼主身边侍女多采敬称。
一如最早的凤蝶,又若将来的蝶舞,以及现下的幻幽冰剑。
这其中大抵有还珠楼众人见证温蝶之间复杂情感带来的影响在,相似的情形不免产生了迁移作用,毕竟女杀手对皇甫霜刃的衷情同样有目共睹。
那张自戴上起,哪怕秀容痊愈后也未曾摘下的面纱岂非便是最好的佐证。
关于这点皇甫霜刃也并非毫无察觉,所以他问了,就在辞旧迎新的那个晚上——
苗疆习俗不比中原,由氏族部落的地界除夕盛况也显得更加热闹,未必逊色中原灯节多少。
时人崇尚古朴大气之美,此地街道市坊宽阔敞透,最窄处也有二丈宽。
两旁五十步一盏树立着一人高的灯炬,以尺余铜盘盛满火油高高架起,其中点起熊熊烈火,把这冬日寒夜照的犹如喧闹如白昼。
层层灯影错落人潮如织,结伴同行的二人漫步其间,彼时的幻幽冰剑忽被一处所在吸引了目光。
那是一处灯笼摊,快步上前的她细心赏玩,最后选定一盏大红灯笼,小巧精致的红绫灯身绣满了花样,针法细密,足见花足了功夫。
皇甫霜刃的注意却不全然放在幻幽冰剑手中的朱红灯盏上,笼影摇曳投在女子面上,她眼眸也像是被染上了一层浅浅的红。
折射的丝线浮光俱为柔韧而稳然的薄纱隔绝在外不得企见真容。
幻幽冰剑看上去很想买这灯笼,但术者对此看来兴趣缺缺,相较之下还是医美话题更加吸引其人关怀。
“面容既已恢复何不大方以示人?”挑眉转眸的皇甫霜刃反问,“莫非是嫌我医术不够高明,不能助佳人美貌更进一步?”
一句话杀死话题,毫不留恋放下手中托举灯盏的幻幽冰剑莲足一迈,径自信步离去。
深埋心底的少女情怀怎愿轻露人前……真容任谁可见,独独不能为这人所见,那这面纱摘与不摘意义何在。
逃避可耻,也未必有用,缩地成寸的术者如影随形跟上女子芳踪:
“莫不是在等有缘人摘下面纱一睹绝色容颜?”补刀x1
二人并肩,幻幽冰剑本能反应以致下意识反跟身侧皇甫霜刃而走,随闻对方继续补刀:“拜托,都什么年代了还搞这么老套的设定。”
一场主客调转的男追女走反成单方面的亦步亦趋,女子为术者带偏方向同时带飞思绪。
“为着一个冤家守着所谓的原则底线不放,决心除他以外越界者死。”
将小说见闻编排聊作总结杂糅的术者以一种近乎损友闲聊的口吻道。
“岂知便是有这样一个人闯进彼之世界,一番追杀因种种缘故无果,最后反遭俘获芳心……唉,女人呐!”补刀x3
“哪来的戏文?”
将对方有心劝说自身放下无谓坚持的意图听入耳中,幻幽冰剑微妙地觉得有些不对,不禁蹙起秀眉问。
说话间,皇甫霜刃步伐陡停,女子随之驻足,随后便听得明朗男声道:
“这儿啊!”
她呆了一下,抬眸看去,一角亭荫下有说书人讲古道今。
那人头戴幞头句脚软胎帽,身着湖蓝曲裾襕袍,背负竹片苇编书篓,手持三弦琴,作书生打扮,此时的他正讲到古陵所书《天龙八部》中的“崖高人远”一节——
“……南海鳄神喃喃的道:‘我不上当!我不杀你这两个小鬼。’一伸手,抓住木婉清身上所披的绿缎斗篷,嘶的一声,扯将下来。
惊呼一声的木婉清当下缩身向后,那南海鳄神扬手挥出,那斗篷飞将起来,乘风飘起,宛似一张极大的荷叶,飘出山崖,落向澜沧江上,飘飘荡荡的向下游飞去。
南海鳄神狞笑道:‘你不取下面幕,老子再剥你的衣衫!’
木婉清向段誉招了招手,道:‘你过来。’段誉一跛一拐的走到她身前,凄然摇头。木婉清转头向他,背脊向着南海鳄神,低声道:‘你是世上第一个见到我容貌的男子!’缓缓拉开了面幕。
段誉登时全身一震,眼前所见,如新月清晖,如花树堆雪,一张脸秀丽绝俗,只是过于苍白,没半点血色,想是她长时面幕蒙脸之故,两片薄薄的嘴唇,也是血色极淡,段誉但觉她楚楚可怜,娇柔婉转,哪里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
木婉清放下面幕,向南海鳄神道:‘你要看我面貌,须得先问过我丈夫。’
南海鳄神奇道:‘你已嫁了人么?你丈夫是谁?’
木婉清指着段誉道:‘我曾立过毒誓,若有哪一个男子见到了我脸,我如不杀他,便得嫁他。这人已见了我的容貌,我不愿杀他,只好嫁他’……”
评书较之原着颇有增减处,杂以俚语相伴更增诙谐趣味,精简处不失起承转合之周密平添紧凑之感,深谙断章主旨的听雨秀才直将章回说到“无计悔多情”一节方才作罢。
“……知晓身世来历的木婉清迷迷惘惘的从镇南王府中出来,段王妃刀白凤和钟万仇向她招呼,她听而不闻,径自掩面疾奔,却是不意撞出一桩是非来……”
拨片扫弦铮然画下当篇尾声。
“诸位看官,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烦请各位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贪财贪财。”
曲中人散,意犹未尽的听客们掏出茶钱予以资持,铜板大钱间杂散碎银角当中有一锭元宝鹤立鸡群。
这显然太超过了,说书不过业余爱好实则来历背景成谜的落拓子心下警惕,连忙回头四望。
为气机牵引的他只见五六丈远处的楼檐下垂挂着数盏朱红色的圆灯笼。
灯笼下站着一名男子,肩堆鹤氅,双手负背,身架高挑颀长,衣衫与发色如墨般漆黑。
知晓对方有意邀约的听雨秀才遂与皇甫霜刃同行来到一处酒肆,先行一步的幻幽冰剑早早在此温酒以候。
还珠楼家大业大,名下产业不下千百,丝毫不介意稍加扩充旗下门面。
“旁听偌久,以势邀人,”此势不仅财势,更有权势、气势,察觉眼前人绝非凡俗的落拓子开门见山道,“先生有何指教吗?”
“哈,”听出话中怨念的皇甫霜刃轻笑一声,信手将掌中折扇推开,“小兄弟深藏不露。”
注目折扇一眼的听雨秀才眸底光华流转:“是皇甫先生客气了。”
“我并未报名姓,先生如何得知我名。”似为落拓子独到眼光感到讶然的术者前倨而后恭的态度转换显得熟稔非常。
“悉闻十三年前,有两名复姓剑客南北遥映试剑江湖,两月之间纵纬三千里,转战四十城,败尽江湖同辈,就在时人以为劫寒与昆吾势有一战之时,昆吾剑主却宛若惊鸿一现般消失无踪。”
移过目光看向皇甫霜刃的听雨秀才话题不离神兵轶闻。
“如今此剑再现,搭配先生品相,所以,在下才妄自推测。”
指尖微动摩挲扇骨的术者语气慢慢:“如此见识,该说不愧为玄兵识机一脉么?”
“三十年前玄机老叟便已仙逝,他老人家遍识天下兵器武功,其见识怎会是我等小辈能及。”
有意规避江湖仇杀纷争的落拓子并不以鬼邪传人自居,殊不知欲盖弥彰。
现下酒温正好,皇甫霜刃于是叩案将三两薄酒递过:“不想小兄弟对江湖掌故倒是精熟。”
即便对象是最为神秘的鬼邪一脉。
听雨秀才的确很需要这杯酒,暗道大意的他专心酌饮闭口不言。
并不对此多作纠缠的术者率先调转话锋:“倒不知小兄弟是否有兴趣品剑?”莫名发问一语或许在其看来只是寻常。
然而落拓子却被“腾腾杀气”狠狠呛到,这一瞬间他想了很多,脑海中飞快闪过的俱是先师所述“你知道的太多了”的典型反例。
天哪,小生不过兴趣使然加入所谓“书友会”混迹说书人圈子当中而已,何必这样玩弄我……
内心呕死的听雨秀才深感戚戚,目下便见一杆深色墨柄映入眼帘。
这是挥扇化剑的皇甫霜刃将百代昆吾置于二人之间,倒持太阿宣示并无恶意:“请!”
得术者首肯的落拓子心下赧然,赧然于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他决心转移注意,专注品剑。
“剑光清正有古意,铸材坚韧兼有传导转化灵能之功,嗯……”愈是深究体察,愈发窥得铸手技艺高明,类似的特质复合,印证脑中玄机鬼谱所学的听雨秀才嘴角轻勾成竹在胸。
“相传锋海产铁,其质特殊,名唤锋海神铁,辅以稀木异金更能活化离尘石吸纳气劲之功。”
“寥寥数语见微知着,先生果真锐眼,”若无其事瞥视落拓子身后一眼的皇甫霜刃由衷赞叹,“恕皇甫冒昧,此剑在好友阅历当中排名几何?”
“这嘛……”
无暇深究对方那一眼之深意的听雨秀才低头弄弦,含糊出声。
“综合考量,”不纯粹以锋锐论断,“此剑堪谓天下前五。”如果允许并列的话,落拓子内心默默道。
“哦~前五吗?”
此时突来一把不阴不阳的怪气男音插入,昭显来人心情,是同为好友飞书邀约外出赏灯的锻神锋到了。
据术者信中所言玄兵识机一脉重现江湖,有意流芳百世的锋海主人怎会放过载入历史的好机会。
随手将一物交予皇甫霜刃的他落座盯视听雨秀才:“敢问阁下,那前四名的神兵宝剑分别为何呢?”
自觉受到挑衅的锻神锋双眼微眯,如鹰似隼的眸子仿若泛着金光,轻缓认真的语调反令人不寒而栗。
只听得落拓子额间冷汗直流,大感杀气临身:‘果然今晚诸事不宜。’听雨秀才内心哀嚎。
似能听见书生心语的皇甫霜刃挖坑成功径自为之点蜡,拂袖收剑成扇的他再续六盏红泥小红炉上烫好的绿蚁酒分呈落座旋涡中心的二人面前:
“适逢其时,三杯两盏淡酒借花献佛,诸君何妨畅谈论武,请!。”
言罢,转身离去的皇甫霜刃将不见硝烟的战场移交锋海主人——
晚冬小庐,羽扇摇曳,红炉点雪中,是有意探知铸业前贤的锻神锋,平静发问看似无害,前提是不让其人失态……将此看得分明的落拓子顿感头痛。
温酒听雨,听得是书生心底悲泣。
“哈!”这是因能可想象将来情节发展缘故而忍俊不禁的术者。
彼时的他无事一身轻,正与幻幽冰剑一道赏灯。
长街两旁的楼坊上挂着最多的就是笼灯和走马灯。
笼灯是直接在合抱大小的圆形灯架内点上炽烈的焰火,粗壮的灯框外裹上各种染色羊皮,朱红的,碧绿的,嫩黄的,湛蓝的。
今夜不少楼主店家为求灯火辉煌,引人瞩目,会将数个巨大的笼灯吊成几串,垂挂在门面外。
而走马灯多是圆柱形,里面灯油灼灼燃烧,待热气上涌,外面的活动灯架转起,只见绘制在灯皮上的图案缓缓浮动游走,甚是奇妙。
女杀手看的目不暇接,沉静冷淡的眼睛一盏灯一盏灯看过去,有将士回家妻子来迎的,有小童顽皮追打嬉闹的,有武士弯弓射猎猛兽的,甚至还有鱼儿鸟儿头碰头的。
听闻皇甫霜刃笑声的她当即侧目:“你很欢喜?”联系昔日“师弟修罗场”一事不难窥见还珠楼主恶趣味的幻幽冰剑合理猜测。
“真是恶劣啊。”冷淡一语脱口,分毫不在意令身边人平白膝盖中了一箭的女杀手继续赏灯。
“哎呀!幻幽姑娘这句话真是插中吾之心槽,令人非常之痛啊!”语调故作痛苦的术者卖惨无果复又正色,“到底此举不过新年贺礼而已。”
闻言停下游玩步调的幻幽冰剑转眸定视皇甫霜刃良久,眼神试探看不出对方任何心虚小动作的她撇过头道:
“还是不诚恳!”
“诶~”皇甫霜刃情真意切,“若是当真不诚恳,我又何必替你们精心准备这些礼物。”
真当于茫茫人海当中找到听雨秀才下落十分简单不成。
为免铸界好友自闭坐井观天的皇甫霜刃着实可谓煞费苦心。
另外此举更能帮助落拓子尽早意识到江湖险恶,何乐而不为。
“呵!”
翻了个白眼的幻幽冰剑本意不予置评,旋即后知后觉意识到些许字眼之别,“你们”二字占据其人全神注意。
难道是……惊喜瞬间衬得她眼中红色更浓。
忍不住梅开三度偷眼看去的幻幽冰剑但见光影浮动游移——
胭脂色旖旎的灯火染在皇甫霜刃淡漠的曲裾长袍之上,艳极清极,风雅透骨,点缀玄色的剑柄吞口弯如浅月,轻薄细腻的剑身犹若一泓碧水。
等等,长剑……愣愣将之接过的幻幽冰剑慢慢将手放了下来,那眼眸中的红,也跟着黯淡下来。
“按你武学进境,幻冰剑已然无法同你一道进步。”
一手调教女子的术者对此早有估算,遂请锋海主人为之打造佩剑。
“替它起个名字……吧。”
说话间,皇甫霜刃看着意外、难过、遗憾等等一系列表情从她脸上闪过,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在其眼前打了个响指示意对方回神。
“冰剑不会以为我要送汝的是那盏灯笼吧?”说完,也不理羞恼反驳的女声,皇甫霜刃自顾自伸出两个手指,“古往今来男人最喜欢做的无外乎两件事,逼良为娼,劝妓从良。”
漫不经心的语调引过譬喻类比。
“主观将己身意愿强加于他人身上,并自诩这是为了她好,殊不知金盆洗手的结果只是为这个世道吃干抹净。”杀手事业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真要放下手中剑锋怕是离死不远。
“所以说,皇甫不会这般虚伪作态,”皇甫霜刃耸耸肩,“因为女子的幸福从来不必依靠男子取得。”
剧中见闻也确然佐证此点——“她们靠自己也能过得很好。”真想要灯笼又何必须得他人买来。
然则期待小性总归不过幻幽冰剑一点私心作祟而已,看破此点的皇甫霜刃自觉应当拿捏双方分寸:
“雪虐风嚎绽物华,暗香疏影醉天涯,娇羞正合风前韵,愁绪还如山外霞。万物阴阳应对等,世途反极致偏斜。经霜自有凌云意,勿做依人媚骨花。”
听出诗中真意的幻幽冰剑当下深吸一口气,抬首看向眼前人:“我已经想好此剑名字了。”
皇甫霜刃:“嗯?”
幻幽冰剑素手轻颤,刚中带柔的软剑发出铮然清吟,似在低泣哀鸣一般,更衬女声决然:“离霜刃。”
穿梭缠绕的强韧剑锋首尾圆合,收敛化作一枚银铜作材,嵌有三颗猫眼翠石的碧玉环戴在半截晶莹皓腕上。
对方需要的从来不是攀缘依附的凌霄花,关于这点玲珑雪霏看清了。
所以她选择离开,以另一种方式为荻花题叶尽心。
迟来一步的女杀手亦险险沉溺当中,眼下清醒过来的她惟希望能成为最合用于对方的一口剑。
剑是不需要感情的,但却能长久伴人左右,就好比橡树旁的一株木棉,能陪其一道分担风雷与霹雳,共享流岚和虹霓。
这是挥慧剑斩情丝者的最后一点倔强,并不为人所知,哪怕是皇甫霜刃。
镜头转回当下,收止回忆的他看向身侧衣着银装蓝衫的温文道者:
“副楼主似乎总有将我与冰剑凑成一对的倾向?”
檐前负笈脸上带着无可挑剔的大方微笑,并不讳言:“这大抵算是近朱者赤的职业病吧。”
还珠楼主总有推cp的瘾头在,不过前任楼主人菜瘾大,难比现任楼主的拉郎风范而已。
这话调侃意味太不掩饰,啪一声合拢折扇的皇甫霜刃决心报复:
“倘若副楼主真想当月老的话,不妨劝说凤蝶宗女趁早下嫁,与皇甫一道替巫教开枝散叶。”
危险台词直令断殁形瞳孔收缩。
所以人果然不能太闲,闲下来就容易胡思乱想。
秉持阴谋家人设的荻花题叶在雪上门前明显不能主动插足月之际遇,因此只好找些事做。
思来想去的他最终敲定搞事对象——当初诛魔一役为苗王截胡,一剑无悔全无用武之地,加之如今苍霜两情相悦更是如此。
但曾为旁观戏迷的皇甫霜刃觉得没了系列情节总是令这个江湖缺乏刺激,只好无奈亲自上阵。
“汝觉得?”扫觑一眼断殁形的还珠楼主眸色愉悦,“届时是任飘渺先现身,还是剑无极先到场呢?”亲爱的副楼主啊,你是推温蝶还是剑蝶呢?